fireme 发表于 2012-1-30 02:56:53

我的遥远的清水河

梁才村人村事系列散文之一
我的遥远的清水河
清水河是我的故乡,它位于川中丘陵地区离资阳城区30华里,开车走公路因顺着沱江河绕过迎仙桥而去则是23公里。在雁江区地图上,清水乡处于最中心位置,但它却是偏僻而遥远的。
清水河,故名思意,它是因河而得名的。1963年早春二月,我出生在清水乡清水村王家湾。但这里不是我的祖籍地,我祖籍在龙潭乡,那是清水河的发源地。临近解放时,做木匠的爷爷因经常在清水河街上赌博,输掉了田产便搬到清水河街边安家落户。不曾想,这是因祸得福。解放后,爷爷不仅没被划成地主、富农,还在清水村分得几亩田地和两间草房,到我出生时已是一家十几口人。两间草房实在住不下了,爷爷便在更靠近街口的一个废弃的瓦窑场申请建了四间草房。这里隔着清水河便是小学,而小学背后便是清水河街道了。
站在自家院坝,小学操场上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上下课的铃声清脆可闻。童年时,我便在学校的朗朗书声中长大。
清水河场镇就一条街,依山而建,木板瓦房错落有致,有吊脚楼,有祠堂,但没庙宇。上场口一棵硕大的黄桷树,夏天里浓荫如盖,赶场人三三两两在树下乘凉;也时常有醉汉光着身子睡在那里,三五个小孩拿着树枝往醉汉脸上扫一扫,叽叽喳喳叫着:活的!活的!醉汉大怒,比划着打人的样子,吓得小孩跑远。小学的侧边也有一棵硕大的黄桷树,时常有学生爬上去掏鸟窝。
清水河场镇虽小,但却是四乡八里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机关单位有公社、粮站、供销社、信用社、食品站、糖厂、学校、医院、社会商业的各类门市、食店、旅店、邮政所等等,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儿时记忆最深的是场镇上有十几户吃商品粮的人家,他们的孩子穿得干干净净,女孩都肤白貌美;和乡下玩泥巴长大的我们比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镇上人都看不上乡下人,尽管他们也身在乡下,但对农村人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一口一个“农二娃”、“乡坝头的”。
清水河绕场镇而过,浅浅的河水像玉带般给镇子增添了无限风情;三座大小不一的桥把场镇与四里八乡连接起来。上场口一座石木结构平桥连接着罗家坝子,过了桥便是一口大水井;宽阔的井台上有洗衣台、清洗池,上街子的俊姑娘俏媳妇一早一晚便把井台挤得满满荡荡,洗衣洗菜,挑水做饭,笑声不断,歌声不绝;下场口有一大一小两座石桥,大的石拱桥供马车、牛车、汽车通行,小的石板桥同样连着一口水井,供下街子的居民洗衣、取水。一头一尾两个水井和两座桥便成为小镇最亮丽的风景,同时更是小镇民间信息发布中心,镇上一切好坏消息,谁家姑娘相亲了,谁家儿子招工了,通过这小小井台,很快便传遍了四面八方。
在靠近小学的河段上,村里筑起了一道低矮的堤坝,以供村里取水浇灌农田。于是,小学操场边的河水便十分充盈,操场边一丛丛柳树、刺芭长得十分茂盛;时常有学生钻入林中玩耍。河里鱼虾众多,时常可见一群群鱼儿在阳光的照耀下游来游去,人一靠近便迅速游开了。镇上老人自制了钓鱼杆在丛林边一坐,大半天便能钓上一两斤,这在食物贫乏的困屯年代是一个特大的惊喜。
夏天里,乡村和场镇上的男孩子时常就着月光悄悄潜入河中游泳,在水深不足一米的河里玩着各式花样,小河里水声笑声一片。一次,住在镇上卓二娃约了同村十几个小孩在月夜下河游泳,但到了河边却不让下水,叫所有人埋伏在离平时男孩子游泳大约一百米的刺芭林里,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知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大约半小时,一群姑娘来到了河边,领头的四顾看了看,一声“脱”,姑娘们便脱去了外衣和裙子,只剩下白色内衣和花花绿绿的内裤,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下了河;悄悄地不敢声张,笑声被压抑在喉咙里,发出“叽叽咕咕”的怪叫。卓二娃让大家准备好小石头,听他的口令一齐往水里抛,并声明不准打人,只能往水里丢。
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平常高贵得天仙一样的镇上姑娘也敢下河游泳。心早已跳得“呯砰”响,不知是害怕还是羞耻。待到口令传来时,我的手颤抖着,石头丢出去不足5米,尚未触及水面。十几颗小石子惊起了巨大波澜,姑娘们一个个荒荒张张上岸,抱上衣服便跑,一边跑一边骂“流氓,坏人!”引来男孩子们一片狂笑声。
清水河在外名声大噪是因为文革中的一次“武斗”。1968年4月18日,“资阳文攻武卫司令部”(资阳部队)的数百武斗人员,对据守在资阳城东宝台寺持不同观点的另一派武装——“红城部队”发动进攻。清水河在县城读书的青年李吉成,时任“资阳部队”头目,在双方交火中被打死。“资阳部队”全体武斗人员发誓要消灭保守派“红城部队”,为李吉成报仇。
4月21日,“资阳部队”得到消息称“红城部队”巳逃往清水河,“资阳部队”70余名武装人员迅速驱车追击。军人出生的“红城部队”万司令得知“资阳部队”追来后,迅速在离清水河2公里的滴水岩布署伏击。此处地势险要,两边各一山峰,山下是开阔的农田,通往清水的公路从农田中穿过。“资阳部队”追敌心切,浩浩荡荡一路急驶而来,一头扎进了万司令布下的口袋阵。一声令下,“红城部队”轻重武器齐开火,打得“资阳部队”无处躲藏,四处逃窜。“红城部队”冲下山来,“资阳部队”被当场打死3人,有4人躲入公路涵洞中,亦被“红城部队”战士击毙。“资阳部队”被打红了眼,迅速组织武力反攻,战斗十分激烈。“红城部队”万司令被打伤后躲入山岩中,亦被追来的武装人员打死。战斗以双方共计死亡8人的代价结束。
从此,清水河在方圆百里内声名远扬。但从未改变它的闭塞,亦未打破它的宁静。童年时,我仍然跟着大人走30里山路到资阳城里卖花生、水果;偶尔也能搭上运化肥、粮食的汽车;坐车则要经过当年红卫兵武斗的地方。
到我14岁时,我担着叔叔为我编的一挑小箩筐走出了清水河,走上了求学求生的漫漫人生之路。清水河成为了我的故乡,每每梦中回味,它仍是那么古朴、详和,充满了诗意。
哦,我的遥远的清水河,我的魂牵梦绕的故乡。

無羽 发表于 2012-1-30 08:14:42

厌恶的历史

枫竹 发表于 2012-2-3 09:11:50

多少熟视无睹的身边事和身边人,都被尘封在记忆里失落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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