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庭] 误发短信陷入爱情骗局
http://rmfyb.chinacourt.org/paper/res/1/1/2012-12/17/03/res01_attpic_brief.jpg香港歌手莫文蔚在经典爱情老歌《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里这样唱道：“因为爱，不是表演吧，其实我一直都想亲口对你说，你爱我也不容易吧，但是你并不问代价……”
5年前，27岁的江苏启东小伙陈冰在误发一条短信后，通过手机与女友陷入热恋，但女友一直拖着不肯见面。因为爱，他不问代价地被女友以话费不足、没钱看病、没钱买衣服等理由骗去一万多元。梦碎之后，陈冰发现原来是四旬农妇一人分饰了两个角色——手机上信誓旦旦的女友，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2012年10月12日，随着江苏省启东市人民法院一审刑事判决书的送达，这起用谎言精心编织的爱情骗局终于浮出了水面。
A 误发短信引发爱恋
“刚才你发错短信了吧，谁欠你的货款呀？”2007年8月的一天，当启东一家五金店业主陈冰照着提货单留下的手机号码，向一个客户发送短信催要货款时，没料对方快速回了这样一条短信。
陈冰感到意外之余，赶紧仔细核实号码，发现刚才确实是发错了。若换在平时，陈冰会礼貌地回个短信打个招呼，然后继续忙他的生意。然而那天正闲着没事的他，突然来了兴致，决定和这个收到他错发短信的陌生人聊聊。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发错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呵呵，没事，我叫王娟，你呢？”
“我叫陈冰，是做五金生意的，今年27岁……”
“哦，五金生意挺好呀，我在人民医院急诊室当护士，26岁……”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两人竟然聊得甚是投机，于是陈冰在手机上存下了王娟的号码。此后连续几天，陈冰只要没事就给王娟发短信，而王娟每次回短信都很及时。在聊天过程中，陈冰发现王娟说话风趣幽默，人也非常体贴，渐渐对她产生了感情。2008年5月，两人通过手机短信正式确立恋爱关系，平时经常通过短信或电话互诉衷肠。
陈冰完全沉浸在爱情的海洋里，浪漫的日子就如荡秋千一样轻轻地从眼前滑过，让陈冰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但两人却未曾谋过面。
B “表姐”前来代为相亲
每当陈冰提出要见面的时候，王娟都会以父母反对两人交往，她需要时间做工作为由进行推脱。之后，王娟为了安慰陈冰，倒是主动发来几张自己的靓照。看到照片上的女友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好，还很有孝心，陈冰虽然觉得有点儿无奈，但认定这个女孩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女友。
2009年6月的一天上午，陈冰突然接到王娟打来的电话，说她的表姐黄莉想看看他。陈冰顿时心花怒放，他知道这次见面的意义。在精心打扮一番之后，陈冰便急匆匆地赶到汇龙镇某茶座与黄莉见面。
“你是小陈吧，我是王娟的表姐黄莉！”虽然黄莉已年近40岁，但其衣着打扮显得干净、利落。
“多谢姐姐来看我，姐姐你请坐！”陈冰一边客气地招呼着黄莉，一边心里暗暗思忖着，她们到底是表姐妹，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表妹从小就是那种特别单纯、特别听话的女孩子，平时她爸妈对她管教很严，听说你们俩是因为手机发错信息而恋爱的，她爸妈怕她上当受骗，所以坚决不同意你们交往，也不让你们见面，你能理解吧？”黄莉开门见山地说。
“理解理解，我知道小娟是个好姑娘，所以特别珍惜我俩的感情，希望她能早日做通父母的工作……”
黄莉看陈冰是个老实人，而且对自己妹妹一往情深，临走时给陈冰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和娟娟是一起长大的，比亲姐妹还亲，你们的事我会在姑父、姑妈面前说好话的！”
黄莉离开一个小时后，陈冰就收到王娟发来的短信，称表姐对他的印象很好，一回来就开始做她父母的工作，让他等待好消息。
C 痴情男子成提款机
然而这一等就是两年。期间，王娟仍以父母不同意他们交往为由，拖着不肯与陈冰见面。但两人在几年不间断的短信和通话联系中，感情已经逐渐升温，平素两人常以“老公、老婆”相互称呼。
2011年6月的一天，陈冰早早就接到王娟的电话。电话里，王娟说表姐的钱包被偷了，要向自己借1000元，但自己也没多少钱了，问陈冰能不能先借一些给表姐，等她发了工资再还。
陈冰满口答应，“黄莉是你表姐，也就是我的表姐，既然是自己人，干嘛这么客气？我现在店里有些小忙，麻烦她过来拿一下吧。”过了一会黄莉来了，两人寒暄了几句，陈冰把准备好的1000元钱给了她。
2011年10月初的一天，陈冰接到王娟的电话。电话里，王娟称因父母不同意两人谈恋爱，她心情不好跑出去，现在得了感冒，还发着高烧，没钱看病。得悉此消息，陈冰很是心疼，要赶去看望她。但王娟不肯，说这次她生病父母不肯给钱治病，就是想考验一下他对她是否真心，是否愿意为她支付医药费。
陈冰信以为真，赶忙跑到银行取出2000元。30分钟后，黄莉就如约来到店里取走了这笔钱。一个星期后，陈冰收到王娟发来的短信，称她快过生日了，自己看上了一块400元的手表，舍不得买，问陈冰能不能买给她做生日礼物。
陈冰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之后，黄莉持购表发票来到陈冰经营的五金店里，拿走了400元。这样才过了3天，王娟又打来电话，说刚刚订做了一件羊绒衫，要陈冰帮忙支付500元，之后黄莉又来店里取走了500元。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陈冰发现王娟给自己发的短信相对以往少了很多，电话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他感到王娟似乎对自己有点冷淡。2011年12月3日，陈冰忙完手头上的生意后，赶紧给王娟发去一条短信询问近况。这一次，王娟很快就回了短信，称自己手机话费不足了。陈冰赶紧给她充了50元话费，在接下来的半年里，陈冰就成了王娟的“10086”，每月定期为其充50元电话费。
自从陈冰给王娟充了电话费后，两人的感情又迅速升温，但还是一直没有见面。2012年2月的一天，就在陈冰再一次要求见面的时候，电话那头却传来王娟的抽泣声：“老公，有个事情为了不让你担心，我隐瞒了你好久。”电话里，王娟告诉陈冰，几个月前，因她爸妈还是不同意他们的事，她和他们吵了起来，结果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腿被摔骨折了，还放了钢板，现在没钱动手术取出钢板，好疼啊……
这下可急坏了陈冰，但他手头上暂时也没有这么多现金，便与闻讯赶来的黄莉一同前往海门的亲戚那里借了6000元，让她带给王娟去做手术。
一个月后，王娟再次给陈冰打来电话，说上次给的医药费不够，表姐为其垫付了1000元，让他代为还款。之后，黄莉前来陈冰经营的五金店取走了1000元。
D 恋爱女友竟不存在
2012年6月初的一天，陈冰与表哥一起在外面吃饭。酒酣耳热之际，陈冰向表哥提起了自己的女朋友。表哥见感情一直处于空档期的陈冰突然有了女朋友，很感兴趣，忙问他女友多大年龄，在哪个单位工作。
陈冰告诉表哥说，自己的女友叫王娟，是启东市人民医院急诊中心的护士，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钱，期间还因为她生病，去海门市姨弟家借过6000元钱，但相识交往4年多，由于种种原因，两人未曾见过面。
“兄弟，不是我说，你这个事恐怕有点不靠谱。这样，人民医院正好有个我认识的朋友，让他帮你打听一下王娟这个人的品行，如何？”敏感细心的表哥觉得陈冰的恋情有些不合常理，便关切地对陈冰说。
“谁？王娟？我们医院急诊中心没有这个人啊……”
“不会吧，你再好好想想！”
“我在医院已经十多年了，我敢确定绝对没有这个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后，陈冰仿佛掉入了冰窖，浑身哆嗦，脸上直冒冷汗，难道近五年来信誓旦旦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女友竟然是个骗子？一时间，陈冰气得说不出话来。
在一旁的表哥见状，要陈冰将王娟的号码给他，他要亲自打电话问个清楚。
没料接下来让他也大吃一惊的是，陈冰手机中存储的王娟的手机号码，竟然和他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号码一模一样，但该机主的名字并不是陈冰所称的女朋友王娟。
回想起近一年来王娟不断找借口要钱的种种行为，陈冰又气又恼，赶忙拨打110报警。2012年6月8日，王娟被民警抓获，让陈冰哭笑不得的是，原来王娟和她所称的黄莉竟然是同一人，现年已经43岁，在家务农，只有小学文化程度，早已结婚成家，而他一直爱恋的护士女友居然是个虚拟女友。
归案后，王娟对自己的诈骗行为供认不讳，她丈夫则代为退还了全部赃款，并取得被害人陈冰的谅解。法庭上，王娟作最后陈述时就讲了一句话，“由于我缺乏法律知识，这次犯了罪，以后会好好做人。”
9月18日，公诉机关以诈骗罪对其提出指控。启东市法院审理认为，王娟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取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手段，骗取他人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已经触犯刑律，构成诈骗罪。
考虑到归案后，王娟能够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可以从轻处罚；主动退还全部赃款并取得被害人陈冰的谅解，可酌情从轻处罚。综合考虑王娟的犯罪情节和悔罪态度，法院决定对王娟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最终法院一审判处王娟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2万元。
E 温情面前欲罢不能
得知王娟的真实身份后，陈冰久久不能释怀，感觉自己这些年就像做了个美梦，现在梦醒了，现实却是那样的残忍。一审宣判后，他不顾表哥的阻拦，执意要去看看王娟，他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让我这么受伤？”
“你放心，我不打她也不骂她，就想看看她，你就带我去吧！”在民警的陪同下，陈冰见到了王娟，她憔悴了很多。看到陈冰的一刹那，她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暗淡了下去，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好一阵子，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还是王娟先打破了沉默。她向陈冰要了一支烟，陈冰很自然地帮她点上。王娟深深吸了一口烟，讲起了她和陈冰交往的点点滴滴。
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丈夫出外打工了，儿子寄宿在学校，也没有人给自己送祝福。她煮了一大碗面条，正要吃时，收到了陈冰的催款短信，她以为是“骗子”发来的短信就背靠在躺椅上随手回复了一句。
陈冰的很快回复，让她觉得这个“骗子”真有意思，好玩的她起了逗他的心思。当时电视上正好在播放电视剧《妙手仁心》，所以她就说自己是个纯情的小护士。一来二去，这天很快结束了，王娟觉得非常快乐，她想这个陌生人给自己送了份非常意外的生日礼物。
第二天、第三天……接连一个星期，每天早上醒来，王娟都准时接到陈冰的短信，她很困惑也很矛盾，既为陈冰的亲切问候而感动，又担心这是“骗子”的新伎俩。但最终好奇心战胜了防备之心，她在陈冰的短信攻势中慢慢沦陷。
2008年5月，汶川大地震发生后，新闻频道全天播报抗震救灾情况。大自然的残酷无情、灾难中的深情不悔，这些都让电视机前的王娟感到震撼。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陈冰问：“趁着世界末日还没到来，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老公出去打工，当时我内心很空虚，想着我们就短信聊聊，也不真的见面，就答应他了。”说到这儿，王娟停了停，拿起烟猛吸了几口，却不小心被呛了，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隔着烟雾，陈冰看着她的样子，不觉间视线有些模糊，仿佛和幻想中的王娟有些重合。
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王娟就后悔了，她无数次想告诉陈冰真相，可是看到陈冰那情意绵绵的短信，她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她是个懦弱的女人，很容易屈从这偷来的温暖。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当陈冰提出见面时，王娟慌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搬出父母做借口。在这之后的日子里，她不仅要扮演王娟，还要不停地捏造父母阻拦这场恋爱的谎言。她的文化水平不高，编起谎言来并不高明，大都是照搬电视剧的情节，有时候甚至漏洞百出。她也害怕被戳穿，可有时又想索性被发现，让这段感情就此结束也是好的，但出乎她的意料，陈冰竟然一直都很相信她。
她想见见陈冰，想知道他在现实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真的这样傻。于是，她装作是王娟的表姐去见他。
一见面就看出他是特意打扮过的，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见到自己，有些拘谨，但是很有礼貌。她一边点着店里最贵的饮料和甜点，一边观察陈冰，发现陈冰神色如常，眉头都没皱一下。
听着陈冰一再向自己保证会好好对待“王娟”，她心里十分苦涩，原本想说出真相但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忍心在他兴头上泼冷水，想着日子久了，陈冰对自己的兴趣也就消退了，正如自己的丈夫一样。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两年过去了，陈冰并没有像王娟想象的那样将她淡忘。长期角色扮演的王娟渐渐迷失了自我，她有时甚至认为自己就是小护士“王娟”，在这场感情中全身心投入。
第一次向陈冰开口借钱，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遇见小偷了。打电话给陈冰时，她也有些忐忑不安，但是更怕没了钱被丈夫打骂。从陈冰手中接过钱，她很高兴，隐隐产生了“有个有钱的男朋友真好”的想法。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尝到了甜头的她，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因为陈冰每次给钱都很爽快，所以她一直认为陈冰很有钱，沉溺在这场虚幻爱情中的她，觉得花男朋友的钱天经地义，所以她变着名目向陈冰要钱，直到案发。
“陈冰，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看着烟头在烟灰缸里慢慢被摁灭，王娟淡淡地说。
一阵风吹来，陈冰看着桌上的烟灰飞舞、盘旋，最后落在了地上，和尘土混合在一起，是烟灰还是尘土，慢慢地他自己也无法分辨出了……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来源：人民法院报 顾建兵 莫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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