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江湖我说了算!(网络名气小说!)
本帖最后由 还我真情 于 2009-11-19 18:39 编辑“呸!”我缩在一处山崖的阴暗处,艰难的吐出一口沙子,呼救的信号早就发出去了,帮手到现在还没到。少林的秃驴和华山的剑客依然如骨附蛆的追着我,每次一照面,就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武功低微的我要不是逃跑功夫一流,今天都死三次了。
“阿弥鸵鸟!”一声不伦不类的佛号响起,我心里一凉,到底被追上了!和尚与冷面剑客又幽灵般的出现在我面前。“来杀我吧,反正我现在手无寸铁,连个道理都不讲啊?杀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啊?”看他们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我忍不住发问。
“贫僧不是不想讲道理,不过你们赤血楼对我们动手的时候,可讲过一句道理?老冰,你怎么看?”那和尚嬉皮笑脸的说。“杀!”被称为老冰的剑客斩钉截铁的丢出一个字。
我立时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加入这赤血楼还会惹出杀身之祸,我是死活都不会进的。“慢慢慢,二位先别动手,要是这赤血楼不合二位的意,我退出就是了,我初入江湖,只想找个组织好领点月钱混混日子,搭上条命我可不干。”
“哦?是个雏儿啊,那动手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何况贫僧法号‘不杀’,确实有点……要不让他加入咱们枕潮轩?”和尚犹豫了一下,看向剑客,“不要叛徒。”剑客冷冷的说,一捋长袍,转身就走。
我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躲过一劫了。
和尚转过头来,向我走了两步,我立刻弓起背来摆好架势,虽然因为一路逃亡,杖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了,但是我拼死使出天阴爪的话,怕这和尚也不好受。
“嘿!你小子干吗啊?佛爷法号‘不杀’,你怕什么的?”和尚还是嬉皮笑脸的晃了过来,伸手就向我肩部轻轻的拍来。我松了一口气,放松了戒备,轻轻一晃身子,想躲开他这一下。突然眼前一花,这一掌却是落在了我的头顶上,“寂灭爪!”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还隐隐听到嘻笑的声音:“可惜佛爷是叫‘不杀和尚’,不杀和尚是行的,不杀人还是忍不住啊,你们星宿是邪派,老冰不肯杀,佛爷这次就只给你个教训吧,哎?老冰,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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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醒一醒!”我脸上一凉,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二师兄萧笑正焦急拿着水囊往我脸上浇着,看我醒来,松了一口气,道:“怎么回事?”
我艰难的撑起身子,道:“少林的……秃驴……突然动手……”
萧笑一愣,道:“难怪伤的这么重,怎么没呼救么?”,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没呼救?”,我恨恨的道:“我一路上都留下了呼救的信号,怎么组织里没一个人来支援?连帮主乐乐都不管了么?”
“师弟,咱们星宿弱啊,本来就被帮中别的门派的瞧不起。这次就忍了吧,好好练毒,找个机会报仇就是了。”二师兄萧笑倚在山崖边,无奈的对我说道:“再说,枕潮轩不好惹,乐乐的身份不同,他是赤血楼的老大,如果贸然动手,很容易变成两个组织之间的纠纷,说实话,虽然你是兄弟,但是还要顾全大局啊。”
我一呆,把刚刚找回的天山杖狠狠摔在脚下:“武功差让人欺负也就算了,进个组织还不能帮我出头?乐乐不方便,你是我师兄,就这么装聋作哑了?”
“星宿就是这个实力,我天山杖法练到这个地步了,见到不杀和尚的寂灭爪,还不是望风而逃?那个华山的冰啸原,据说连最难学的独孤九剑都练的有模有样的,咱们星宿的,就是受欺负啊。”萧笑无奈的说。
就是受欺负?我实在是不甘心:“可是咱们大师兄不就很有名气么?他吆喝单挑时候,很少有人接战啊。”
“你说独孤男?哈,他是少林的叛徒,用的武功也都是少林的”萧笑不屑的说:“听说是想偷学咱们这边的不传奇毒,一味斗狠,对本派的兄弟姐妹从不关心,反而弄的总有秃驴找我们麻烦。”
“对啊,那毒呢?我进星宿不就是为了能在打架中占点这个便宜么?”
萧笑哈哈一笑:“还指望毒?算了师弟,你要什么毒药?鬼吹风?风笑花?草前灯……一交手就得逃,你来不及出手,毒有什么用?”
“好,被欺负也就被欺负吧,如果我有当上天下第一那天,非得把江湖搅的腥风血雨,反正咱们星宿派不像他们少林,滥杀无辜还能打着剿灭邪派的名义!”我恨恨的说。
“希望能有那一天吧,给我们星宿也打打名号,一入江湖岁月催啊,唉……”萧笑一声长叹,随手将手中的杖丢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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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皇上为了安抚江湖奇士,将要评出“天下第一帮”,此帮将得皇上封赏,以统领武林,一时大小组织纷纷招揽人马,各大门派也借机想要获得领袖地位,纷争不休,经过几经合并之后,江湖上实力最为雄厚三大组织已经渐显,分别是乐乐的“赤血楼”、白厉的“枕潮轩”和九公子的“越风亭”,成鼎立之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为了能够在争夺中获胜,三大组织的人员都默契的暂时停战,拼力发展经济和苦修武功。也正因如此,身为组织老大的乐乐才不愿意出手援助,毕竟我这种武功低微的小角色不能为组织做出任何的贡献,为我耽误了他的练功很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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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长途跋涉,顺手解决了几个劫道的毛贼之后,我走到了平日里自己最常练功的地方——血杀洞,操起天山杖,先是打了几套杖法,但转念想起,即使炼成二师兄的水准,又能怎样呢?不由得悲从心来,一时发狠,对着洞壁猛砸:“干死你个死秃驴!干死你个死秃驴……”,我不停咒骂着,一阵阵快意在心头涌动。
“小子!乱砸一气,扰人心烦!还不滚?”一声怒喝在我身后响起,让胡思乱想的我杖法一滞,立刻转身看去。
“天山杖法?是星宿的小子吧,看来你是准备跟我交手了?”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负手站在一边,见我看到了他,就大刺刺把两脚一分,手腕一翻,抽出宝剑指向我的鼻尖:“小爷今日来血杀洞一游,你竟敢在这里七砸八砸的,怕是不想活了吧?”
我听的莫明其妙,不是佛爷就是小爷,今天连着碰到这些不好惹的爷们,让我觉得很是不祥,见面前剑芒吞吐不停,我忍不住问:“这位兄台,看你这架势,应该是武当派的“绕指柔剑”吧?怎么会到这里游……”
“哈,小爷今天心情不顺,看你罗罗嗦嗦这么多,还不快滚!看你的样子,是不知道我白厉的厉害吧!”少年劈空挥了两下,剑气立刻充盈了整个空间。
白厉?“枕潮轩”的老大?居然是这个少年?练功不容易,惹到他杀掉我就不值得了。我赶快倒提起天山杖向洞口跑去:“是,是……我这就走。”杖头倒拖在地上,划出一条曲线,仿佛嘲笑着我的胆怯,刚跑两步,却看他没有丝毫让开洞口的意思,我战战兢兢的转身跑向深处,只想等他离开后再做打算。
“哈哈哈,算你识相!哼!星宿的小贼,杀了都嫌赃手啊!哈哈哈……”身后传来白厉狂妄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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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到洞的深处,一个人抱着手中残破不堪的天山杖,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武功练的不怎么样,命却几次险些丢掉,是不是做个安分百姓,反而更好一些呢?
“你……好啊!”一件淡紫色的裙子突然飘过我的眼前。
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出现,吓了一跳,立时停了手,血杀洞里千幽万曲,极易走失,虽然来者众多,正常情况下绝少人涉足,所以我心情烦躁时,才常来这里练功。
“紫天霓裳!”我脱口而出,这种衣服我只在传说中听过,绝没想到居然能看到真品,因为它的原料没有一个月时间极难凑齐,而且就算是京城第一裁缝刀裂天也只有一半把握做成,也只有帝皇之家才有这份闲情雅致,却不知这女子是何人?
“嘻嘻,你认识我这裙子?”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扭身一转:“漂亮吧?”
“漂……亮……”视线已经从裙子上转移的我愣愣的说。
“喂~!”她禁不住皱了皱眉,嘴撅了起来:“你,干吗还看个没完啊,有事求你呢!”
“哦……”我这才猛然想起,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她一个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穿成这样,简直是来游玩一样。我咳了咳:“呃,恕在下无礼,此处向来无人,姑娘突然显身,还说有事相求,不知道是为何事呢?”
“嘻嘻……你猜呢?”她的脸瞬间红了一红。
这个……嘿嘿……不便直言吧?”我诡秘的一笑:“以往我在这里练功时,偶尔也有几个不小心迷路的家伙向我求助,莫非姑娘也……”
“哼!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似的!多了不起么?”她突然涨红了脸:“等着我辩解,你再反驳是吧?我偏不,偏不!”一边说还一边跺着脚。
“哦……那这位姑娘,还有事求我么?没有的话我继续练功了啊。”我一边转身,一边偷眼看她:“想来我武功低微,也没能力帮姑娘什么忙了。”
“嘻嘻,这样听了让人舒服多了嘛,”她开心了许多,飘到我身边:“再笑话我的话,人家可就真不求你了。”
我哭笑不得,听上去似乎被她求一次是无上光荣一样,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我心中一荡,缩了缩肩:“能给姑娘领路,似乎是我的荣幸。放心吧,这血杀洞我比家还熟悉呢。”这倒不是假话,我常在这里练功,血杀洞的走法早就被我熟记心中,共有三百多个洞互相连通,如果不小心进到深处,就很难走出去。
“那,你可别告诉别人我是迷路了啊。”她悄声对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叫我星魂好了,”我心中暗笑,看来这姑娘不但好面子,而且喜欢逞强,不由得多了一些想法,踱步凑近她的身前,闻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姑娘身上好香,敢问姑娘芳名……”
“哈哈哈哈哈,”她突然无来由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的名字可不芳,你把手里的破棍子抓那么紧干吗?不是星宿的烧火棍就是丐帮的打狗棒吧?莫非你是个小要饭的?”
问个名字有什么可笑的,臭丫头!我暗骂一句,居然把我的天山杖叫做烧火棍?说来奇怪,这姑娘出现之后我就觉得有种古怪感觉,所以一直把兵器抓的紧紧的,被她这么一笑,反而不好意思的放松了许多:“不是,我是星宿的。”
“你是星宿的小贼?”她突然粉面一寒,我眼前一花,觉得手腕和脖子同时一痛,发现她已经定在我身后,右手牢牢扣在我的脉门上,左手掌缘泛出淡白色的光晕,横切在我的脖颈上,杀气笼罩住我的全身:“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当啷!”脉门被扣的我手足酸软,天山杖应声落地:“美女,不是……侠女,女侠,大侠……且慢动手。”我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翻脸如此之快,突然动手更是毫无预兆,武功之高又超乎我的想象,想想也是,敢穿紫天霓裳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出来,没有些功夫早就见鬼了。
她没有想到我武功这么弱,居然一呆:“女侠?嘻嘻,这个好听……”我正松了一口气,不料手腕一疼,惨叫呼痛,当真难堪到了极点。她厉声喝到“少说废话!师父说了,你们星宿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右手又是一紧,我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咬紧牙关,额头冷汗涔涔,没想到组织加的不对,门派也入的大大不妥,最近当真是流年不利。此番虽然软玉温香近在咫尺,我可丝毫没有一点风月之想了,如何保住小命才重要。
“住手!小心!”眼看她左手一抬,就要动手,我心念电闪,断喝一声。
“嗯?”她一愣,动作也顿在空中,我松了一口气,果然是那种平时只听师父的话,江湖经验极少的女孩子,诈她一下,应该是有奇效的。
“你!找死!”她也看出了我只是想诈她一下,又气又急,掌缘又泛出了淡白色的光,我脖子后立时透来死亡的信息。
不过有了这透一口气的时间,我已经定了心神,估计自己不会死的莫名其妙了。虽然她师父似乎对我星宿派恨之入骨,但我还是有把握她不会立即对我下手的,脑子一转,我决定先稳住她:“女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论如何,今日你是万万杀不得我的。”
不等她答话,我就抢先说道:“这血杀洞千曲百转,大小洞窟不下千余,鬼怪毒虫数不胜数,我一命无妨,怕只怕姑娘想走出去,还需时日。”我特意强调了“鬼怪毒虫”四个字,期望能够起到我想要的效果,任一个女孩子武功高到何等地步,总有她天性中的一面吧。
“你说这里……有那么危险?”她果然迟疑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退了开去,想了想,又补了句:“小贼,我不是怕别的……杀了你星宿派的小贼,只怕脏了我的手。如果你胆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当心我取你性命!”
我暗叹一声,这话怎么和那个叫白厉的狂妄家伙说的一样,难道我星宿派的命就如此不值钱,杀了便杀了,还说什么怕脏手。不过看起来今天性命是保住了,也实在犯不着为了我“星宿派的清誉”好勇斗狠去。至于非分之想,只要不乱说乱看,谅她也看不出我的心思。
我心下已定,抬头看去,只见那姑娘手中搓捻着裙脚,隐约听见她口中低声:“……这个人啊,还说这里好玩……下次要听话……”,正想喊她走,她突然猛然发觉我在盯着她看,立刻面容一板:“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双眼!还不带路!”
看着美女脸上还有着被人发现的惊惶之色,却又说着这种恶狠狠的话,要不是性命操于他人之手,我几乎忍不住就要笑出来,却也脸色一板:“遵命女侠!”转身向她一开始来的方向走去。
“哎?我不就是从那来的嘛?你想把我往洞里面引是不是?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用心!”我身后传来一声清叱,我转过身,拍拍双手:“如要出洞,则需左三右四,前七后八,似姑娘这种闯来闯去的走法,怕是要到明天夜里吧?姑娘你若不信在下,那也无妨,我星某人虽然不是条汉子,却也有份血性,要杀要剐绝不皱半下眉头,我星宿门下,也不尽是贪生怕死之辈!”
“哎?”她反而来了兴趣:“你倒很硬气嘛!你们星宿派,不尽是吹牛拍马阿谀奉承的小人么?难道不是那样?”
我心中大乐,要知道“做势”是我星宿派必修技能之一,盖因本派掌门星宿老仙出门之时,随行众弟子无不尽现慷慨悲歌之势,为其壮足声威,讨其欢心,传授个一招半招的。至于吹牛拍马阿谀奉承这种事,是掌门身前几位大弟子每日苦修的,像我这种只能偶尔随行的小角色,苦练“做势”才有机会获得青睐。
说起来星宿派擅“做势”这门功夫,江湖上倒是无人知晓,盖因几位不学无术的师兄闯荡江湖之时每每用出这门功夫,便被人殴打至惨不忍睹,回来后便告诫我们出外万万不可擅用“做势”,多用“吹牛拍马、阿谀奉承”两门技能,则可无往而不利。我们也谨记于心,不在门派之中是绝不用“做势”这门技能的。
不料今天我说的越发兴起,不留神间便用上了“做势”,一举收得奇效,不由得暗骂师兄们没用,此时更是把气势壮足:“我只知道杀我一人可,辱我师门不可!我星宿派有小人不假,难道便个个是小人了么?姑娘既怕脏手,我自裁便是!”说罢,将杖倒提,便向头上砸去。
出乎我所料,她居然没来拦我,我慌乱之下想要收力,却猛然发现不好,原来刚才练功耗力过巨再加上脉门被扣,已然脱力。眼看杖在面前越变越大,我一闭眼,暗道:“罢了,‘做势’一次就要拿命换,师兄诚不欺我哉……”
“咯”的一声,一只纤手从我身侧伸出,生生按住杖头:“嘻嘻,还以为你骗我,没想到还是动真格的,看你样子蛮清秀,这样死掉多可惜啊。”
我缓缓睁开眼睛,心里“咚”的一跳,这还是我第一次敢正面看她,眼入丹凤鼻似悬胆,翠尖耳,碎粉腮……称得上是国色天香了,不由得心中一动:“那……谢姑娘搭救之恩了,此生粉身碎骨难报其万一,还请姑娘留下芳名,如若不死,他日必将相报。”
“嘻嘻,胡说什么啊,果然你们星宿派还是些坏家伙啊。”她笑得弯下了腰:“刚才就说过了,我的名字可不芳,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就叫——无芳草。” “小贼,你慢点啊,这里很不好走嘛。”无芳草扯着我的衣服,轻声唤着。
我才真正是有苦说不出,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不好对付,一路走来不是嫌快嫌慢就是嫌脏嫌累,真不知道这身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倒是让我对她的师父产生了些许敬仰之感。
“女侠,问你一下啊。”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走了这么久,还没打听过她的具体情况呢:“你刚才的掌法威力不俗啊,敢问师出何处?”
“嗯……你没见过吧?那套掌法很好看的。”她兴奋的说:“你猜猜我是什么门派的啊,我看看你星宿小贼的脑子灵不灵。”
我这一路走来,对这美貌姑娘的喜怒无常的性格已经摸的差不多了,生死攸关之际将本门的几项特技发挥到了极致,“女侠”、“侠女”句不离口,让这姑娘不由得对我好感大增,居然连带对我星宿派的“整体文化素质”也都赞上了几句,这次夸她武功看来又收到了比她掌法还“威力不俗”的效果。我轻轻咳了一声:“既然姑娘有此兴致,那我也就斗胆猜上一次吧,姑娘刚才那一手似乎是天罗地网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怕应该是古墓派的吧?”
“切……还以为你多有见识呢,太没趣啦!”她愤愤的一扬头,骄傲的说:“我这是恒山派的天长掌法。”
天长掌?恒山派?我大吃一惊,噔噔噔连退数步,这才恍然大悟为何我一见她就觉得很不对劲,也明白了她为何一听我是星宿派弟子便立时翻脸动手。
星宿派向以制毒放毒著称,令整个江湖闻之丧胆,中者纵不立毙,也必哀告痛号,终日卧榻,这对于江湖中人来说,简直比给他们一个痛快还难受。而星宿派唯一的克星就是以医术见长的恒山派,恒山门下只收女弟子,个个都是治病救人宅心仁厚,行走江湖绝少与人动手,唯有对我们星宿派下手例不容情,既是因我们下毒为祸江湖,同时更防我们的毒药迷药将她们女弟子放翻,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不过最让我意外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江湖人知恒山派个个都是尼姑,为何她留着一头长发,却又自称是恒山的?
“小贼,你干吗?想动手啊?”她嫣然一笑:“跑那么远干吗?过来嘛,你们星宿好像不像师姐们说得那么不堪,我还等着你带我出去呢,你可不要对我下毒哦。”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看了我的左手。
我一听到她是恒山的,本打算拼死一搏放毒一试的,没想到这姑娘见识虽少,武功却是绝高,我左手还没提到腰部就被看穿。想了想她要是动手,自己怕是早就死掉好几次了,只好讪讪的把手放下:“姑娘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我的头发是吧?”她有意甩了甩头:“小贼就是少见多怪,心中有佛,不在发上。我们恒山有个可以带发修行的人,你没听说过吗?就是我啊。”
“你……就是恒山的大师姐?”我颤声问道。听闻恒山派的老尼姑广收孤女入门修行,成人后便令之行走江湖治病救人。却不知何故,门下的大弟子从未在江湖上出现,江湖传言纷纷,都说那是个美貌不可方物的女子,更令人诧异的是她竟能得到掌门允许带发修行。我万万没想到,她,就是我眼前的这个美貌女子。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其它尼……女侠都不能带发修行啊?”我刚想说“尼姑”时候,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立刻面不改色的换了个说法,这种小花样在门派里一天要玩数次,对我来说简直驾轻就熟。
“这个……你就别问了。”她突然神色黯然,轻轻摇了摇头:“反正我和其它师妹不一样。”
“这样才漂亮嘛!确实应该和别人不一样。”我说得兴起,脱口而出:“那能和别人成亲吗?”,话刚出口,就吓了我自己一跳,这样轻薄的话说出口还不是自寻死路?立刻把背一弓,运起心法,准备承受这一路上挨过数下的“天长掌”。
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没有一掌打来,我偷眼瞧她,却见她眼神迷离,隐有泪光闪动,抬首微偏,不知道看着什么,口中隐隐约约呢喃:“……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人不在,水空流……人不在……水空流……”
穴间微岚,美人凄然,一时间,竟让我痴痴看的呆了。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我突然朗声接了下去:“在下适才多出不恭之言,还望姑娘恕罪则个,姑娘虽然看来有诸多不如意事,但既然青春美貌,韶华时光,还是尽情游览高山大川,江南看雨、塞北望雪,开心些较好。他日若是有缘,在下或可带姑娘去摩天崖游上一遭。”说罢,一拱手,背身相对,不再看她,同时继续运劲于背,以防不测。
“你……说带我去摩天崖,可是真的么?”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我吃了一惊,转身看去,只见无芳草头埋得很低,肩膀耸动不止。我一时呆立当场,既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罢了罢了,草本无芳,自惹人厌。”她见我不答话,提起袖子,按眼一抹,口中喃喃:“飞絮落花一登楼……嘿,我登谁的楼?……星魂,走吧,应该快到出口了吧?”
我浑身一抖,这一路走来,她倒是第一次没以“小贼”唤我,在心里骂了自己数句白痴,赶忙快步向前,答道:“快了快了,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同时暗暗赞叹自己“做势”功夫了得,居然能哄得姑娘家梨花带雨,发誓回去必下苦功修习,不妨再求师父指点一二。
“那摩天崖景色幻化无边,有机会的话,我定带姑娘去游玩一圈。”我陪着笑,小心翼翼的说。
“呸!现在又想起来了,好希罕么?”她恨恨的说:“女侠我自会找人陪我,可用不着你这小贼讨好。”
我无话可答,本来忸怩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两个人都只是埋头默默赶路。只希望能尽快走出这阴森幽暗的血杀洞。
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血杀洞我向来如履平地,唯独这次不知为何,心中总生不祥之感。本想开口询问一下身后的无芳草有无觉得不妥,但是想了想她喜怒无常的脾气,何况现在正是懒得理我的状态,还是摇摇头,决定算了,免得自寻麻烦。
“小贼……你觉不觉得……这血杀洞有些古怪?”无芳草突然发问。
我吃了一惊,看来是真的有问题,转过身来说:“不瞒姑娘,我也觉得很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眉头一皱:“你不是说什么左三右四,前七后八吗?怎么绕来绕去这么久还没出得去?我进来时也没花这么长时间啊,而且我现在好累啊……不是你在玩什么花样吧?”
我沉吟片刻,头一扬:“是了!就是这个古怪!”,无芳草被吓了一跳,歪头看着我:“怎么回事?”。
“姑娘是很少来血杀洞吧?”我接着说:“这血杀洞除了那几个大家常去的洞可以来去自如外,其它的洞千幽万曲,上下起伏极大,又有多处水眼,按照时辰涨落,很多洞进去之后若不快快退出,就会被封住,只有按照顺序往外走方能离开,否则的话便会被困在其中,难以脱身。”
“是啊,我是和……哦,我是来这玩的,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可惜了我这身衣服,脏成了这个样子,出去要扔掉了。”她嫌恶的看着已经脏掉的紫天霓裳:“小贼,你不是常在这里练功么,到底哪里不对?”
我心中突的一跳,突然想到一事,几乎脱口而出。又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先不说为好,便并不答话,蹲在地上摸了一摸,起身在鼻前嗅了一下,拍了拍手,掸掸身上的泥土,说:“姑娘有没有觉得这一路走来特别疲累?”
“是啊,刚才我还在说累呢。比平时要辛苦许多啊,没想到都是下坡路还走得这么累。”她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皱了一下眉头:“小贼你还真不嫌脏啊,这地上都是土,你摸来摸去做什么?”
我不答她,随手解开腰间水袋,泼在地上,道:“这便是原因了。”
只见泼在地上的水并没有洼在一处,而是形成细流,向我们身后流去。
我缓缓的说:“我们,居然一直在上坡。” “这……这怎么可能!”无芳草惊讶的看着,说:“明明是下坡啊。”
“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疑惑的踩踩脚下的水,说:“虽说血杀洞深处确实有几个洞是容易让人产生幻觉的,不过绝不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按照我的推算,我们应该已经接近洞口才是。”
“会不会……是我们走错了?”无芳草小心的问道:“小……星魂,你是怎么看出来这里是上坡的啊?”
听到无芳草也学着我改口的小把戏,我心中暗暗好笑,眼望四周,也开始觉得有些后悔,发誓今后绝不走到这么深的地方练功,这里确实有些古怪,不似我平时如履平地之时,我沉吟片刻,决定还是把想法说出:“我倒是曾去过那几个幻觉洞,但是其间感觉和这里可是大为不同,我所以能够看出不大对劲,是因为……是因为,这土中似乎混有我星宿派的蚀魂粉。”
“蚀魂粉?那是什么东西?师父怎么从来没有教过我解法?”无芳草愕然道:“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是很厉害的毒药啊。”
“这种毒药能让人产生幻觉,不辨东西,不分上下,可惜威力虽大,但起效奇慢,又不易溶,而且没有什么杀伤力,所以我们动手时通常不会使用。”我解释道:“只是因为怕其它门派来我们星宿寻仇,所以在我们派的周围土中遍撒这种粉,效果还是不错的,却不知是谁在这血杀洞中遍布此粉,真是奇怪。”
“好啊,我说怎么总也没人去挑了你们星宿派老巢呢。”她突然笑吟吟的看着我:“告诉师父,可是大功一件啊。小贼,要是让你师父知道了,你是不是会死的很难看啊?”
我刚才只顾在美女面前炫耀,全忘了她是恒山门下,这时想起师父诸般残酷手段,不禁头皮一麻,冷汗淋漓,一时竟不能言。
“好啦,不禁吓的家伙。”她抿嘴一笑,甩手向我面前丢出一物,说:“看在你带我出去的份上,我不向师尊禀报便是。”
我伸手接过,原来是一条淡紫色的丝帕,看来这姑娘对紫色确实情有独钟。擦了擦额上汗水,刚想递还给她,看到她嫌恶的眼神,再低头看看早被泥污汗水弄脏的帕子,只好讪讪的揣入怀中,说:“话说回来,我星宿门下,谁会有闲情在这血杀洞中的人迹罕至处连续布下这么多的蚀魂粉呢?”
“我不管你的前七后八了!我累了,你快找找哪里有歇息的地方。”她不耐烦的说:“都是你们星宿的这些古怪东西,没事跑到这里下毒,难怪姐妹们提起你们都是一脸不屑。”
我心下惊疑不定,虽然我武功不行,但用毒一途,却是不在人下。能够让我中毒颇深才在别人提醒之下面前看破,这份功力,星宿中恐是罕有几人。而在这里连续布毒,分明就是想让人迷失方向,早早回头。怕也只有我这个一门死心思按规则走的人才能到达这里,幸好这毒只是让人不辨方向,倒不致命。
“过了这里,下个洞应该有块干爽的地方。”我对无芳草说,返身想了想,觉得奇怪,这里明明应该离洞口很近,可是看样子又似乎不是,别是自己也着了道?便向无芳草伸出手:“把你的定静丸给我一粒,你自己也吃一粒,这毒闻多了对身体不好。”
“咦?你居然知道我带着定静丸。”她大为惊讶,迟迟疑疑的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粒小丸,往自己口里放了一粒,将另一粒握了一握,还是抛给了我:“小贼,接着吧!”
我嘿嘿一笑,接下药丸,顺手放入囊中,转身向前走去:“快来吧,过去就可以休息了。”
“你!!你骗我的药!”她顿足大喊:“毒死你!毒死你!”
“我哪里有骗?我只说给我一粒,可没说我要吃。”我头也不回的说。每天出入门派都要闻着这蚀魂粉,早就对我没有什么效用了。恒山派的定静丸虽不能说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却是恒山药中圣品,相当珍贵,我料到这“恒山派大师姐”出来必然携带在身,便借机骗来一粒。
“小贼!你还我药来!”她轻功一展,向我追来。
在她就要追至我身后前,我身形猛然定住,无芳草促不及防,惊叫一声,眼见收势不及就要撞上,她猛一扶我的肩,险险把我推倒,才算是站稳了脚,怒斥到:“小贼!你想死啊!突然就停住了!”
我缓缓回过头,向前方一指,对她苦笑一声:“嘿,女侠,你看这是什么?对不起,我也迷路了。”
眼前突兀的横出一条断崖,石壁峻峭,我走上前,探头下望,只觉头晕目眩,深不见底。
“这这这……就是你带的路?”无芳草又急又怒,狠狠的给了我肩头一掌,说:“说啊,小贼!怎么回事?你不是这里的路都清楚吗?果然你们星宿的都没有好东西!骗我的药也就罢了,还说自己知道路,把我领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揉了揉肩,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陪着笑着答道:“女侠……还请稍安毋躁,好歹这个地方还算干爽,这倒是没骗你吧,你先坐下休息休息,我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沿着崖壁慢慢绕了一圈,回到无芳草身旁,长叹一声,说道:“抱歉,这次确是我的不对,可能我在哪里数错了吧。”
“本来就是你的不对!死小贼,臭小贼!那现在怎么出去?怎么出去啊?”无芳草不顾脏了裙子,一下坐在边上满是青苔的一块石板上,一边拍打石板,一边焦急的说。
“按照我推算的顺序,就应该是从这里出去,姑娘别急,最多我们再返回去。”我强打精神安慰着她,心里却是全不托底。
“返回去?啊呀……这都走了多远了啊。”无芳草轻轻敲着额头,说:“难得想好好逛逛玩玩,没想到搞成这个样子,以后这血杀洞我再也不来了。小贼,你快去想办法,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出去的方法。”
由于路是我带的,我也不好解释什么,依然在崖边探来探去,希望找到出路。
我转了半晌,这个小山洞除了几条青石板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懊丧的看着这莫名出现的断崖,觉得今天出现的事情都不可理喻,先是碰到一个阴晴不定的恒山大美女,又被困在往日如履平地的血杀洞,下次出来练功看来真的要算算是不是良辰吉日了。
“小贼,你也累了吧?”无芳草突然开口唤我,拍拍身边,道:“别耗费太多元气了,坐下休息一会吧,然后我们再回头看看是不是哪里走错了。”
居然脾气这么好了?我迟疑的走到她身边,她挪了挪,留出半个石板给我:“你坐吧。”
我想了想,觉得不妥,走到她对面的一条青石板前,拂了拂上面的灰土,坐了上去,才发现走了这么久,腿脚当真酸麻无比。
“嘻嘻,真没想到,你倒还挺正人君子的嘛。”无芳草抿嘴一笑:“怎么会入了星宿那种邪派?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敌人,那真是可惜了。”
“嘿!名门正派又怎么样?”我愤愤的说:“我只是喜欢调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罢了,少林一样有邪僧,星宿也一样有君子,就是你们恒山,又敢说都是清白的么?”
话刚一出口,我就大大觉得后悔,在这一路走来的聊天中,只要我稍稍流露出对她师门不敬的意思,无一例外都遭到了一顿痛打。
“嘻,算了,女侠我这次就不动手教训你了,也省点力气。”她看出我的惊惶,笑道:“咱们做个约定,你以后绝不许侮辱恒山,我也不总说你星宿的不是了,如何?”,言罢一笑。
这一笑真是媚人心神,让我不由得频频点头:“呵呵,姑娘说的极是,在下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尊师治理门下向以严厉闻名,江湖中人提起恒山没有不竖起大拇指夸声好的,不过贵派声名也全因有我星宿,才有今日之威,说起来,还是有些许功劳的吧?”
“嘻嘻,你这都什么歪理啊,我不听。”无芳草又笑了起来:“没有你们四处下毒,我们才轻闲呢……”
“要是……”我刚刚张开口,突然看到无芳草脸色剧变,一副张口欲呼又生生止住的样子,我大吃一惊,说道:“你……”却又见她一脸惊恐之色,向我连使眼色,并做出禁声的手势,我连忙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心下更是惊疑无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害怕?
很快,我就知道,是什么让她如此惶恐了。
“咚、咚、咚。”我身下的石板传来三下轻响。 我心神剧震,虽然血杀洞中今日诡异之处多多,但这臀下石板也变生古怪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幸好刚才检查四周的时候,一向在逃生方面警惕的我就习惯性的注意到了几个合适的藏身之处,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我立时打了个手势,让无芳草千万不要出声,两步赶到她身边,一把拉起手足无措的她,施起轻功,一晃身到了崖洞深处的一条狭窄的石缝前,将无芳草推了进去,然后移身进去,于刻不容缓间运杖猛击石壁侧上方,击落无数散碎沙石落于身前,虽然弄的乌烟瘴气,却是将石缝出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我正在想是否弄个小洞观察一下外面什么情况时,贴在我身后的无芳草已经缓过精神,突然在我耳边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轻轻说:“别动。”我立刻闭气敛声,不敢发出丝毫动静,静立良久,却也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异动。
又待片刻,我听见“砰”的一声石板被掀翻的闷响。正自奇怪,为什么无芳草刚才那么紧张的让我别动,否则让我戳个小洞正好看清楚外面有何古怪时。我身前碎石前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师兄,你我对过暗号已是半盏茶前的事了,我可是早早出来候在这里了,你出来的这么迟,可是怕我偷袭你?”
我在石缝中已是冷汗淋漓,暗道好险,如果刚才一个不慎,恐怕已被这人发现。不由得佩服无芳草的耳力,深惭自己武功低微,连别人近在身前也不知道,幸好她及时阻止我的动作,却不知对方是否已经发现这里有人了。此人行动毫无声息,轻功自是高绝,而这声音虽然听来甚是耳熟,但我却一时间想不起究竟是何人,此情此景下我也只能先不去想那些末节小事,
我心下琢磨,这等情形,必是有人密事相谈,我若贸然出去恐遭杀身之祸。凭我性子,自是能忍多久边忍多久,只是暗暗盼望无芳草那摸捉不定的脾气可千万莫要再次发作,非冲出去看看究竟,那我“星宿小贼”当真命不久矣。
“阿弥鸵鸟!”一声不伦不类的佛号响起,道:“不是小僧不信你,实在是平日得罪的人太多,难免出入小心,另外你这师兄二字,可是休要再提为好。”
不杀和尚?他来这里干什么?想到他手段的毒辣,我惊恐之下,却发现想往后退半步也是不能,这石缝狭窄,我背部竟已经是紧紧贴住无芳草了,反而让我心下笃定,这下这脾气莫明的姑娘只要想出去,无论如何我都有机会阻她一阻了,而且她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想来也是这里古怪事情颇多给吓得狠了。
“呵呵,我已用蚀魂粉封住这附近所有洞穴,外人是不会来到这里的,你我二人相谈,师兄你又何必把戏做的这么足呢?”那个熟悉的声音不徐不缓的说:“况且,若不是师兄屡次相助,我今日能不能站在这里,恐怕还是未定之数吧?”
“嘿!少说废话!”不杀和尚厉声喝止道:“正是我次次心慈手软放过你,你才有为祸江湖的机会,我真恨……我真恨自己怎么没能亲手毙了你!”
“你心慈手软?你放过我?哈哈哈哈……”那人突然狂笑道:“这话从师兄口中说来,还真是可笑,也只我听听罢了,如果让别人听到你不杀和尚居然会心慈手软,那才真是大笑话呢。不过我数次身处险境,都靠师兄手下留情,还是要多谢了。”
“好小子,今日在这洞中你再没这个机会了,佛爷今天就取你性命!”不杀和尚大声喝道,只听外面青石板一声闷响,怕是已经被寂灭抓拍成碎块了。
“师兄如愿赐教,那便请了。”那个声音冷冷的说:“只是没想到,本想约师兄前来相谈大事,师兄竟还是如此暴躁。”
我在石缝中越听越奇,那人叫不杀师兄,莫非也是个和尚?可听不杀和尚的口气,似乎虽放过他几次,但听上去却好像又是杀之而后快,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两人似是约好在此相见谈什么事情,却是一见面就要打要杀,而那声音听来又颇为熟悉,偏偏是谁我却又死活想不起,今日诸等怪事一桩接着一桩,让我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真是奇哉怪哉。
我正自思量,突然觉得身后无芳草似有异动,本来两人贴的如此之紧,任何微小的移动都是困难无比,这时突然觉得背上被擦来蹭去,不禁让我面红耳赤,更怕她邪火发作冲将出去,若不是身处险境,几乎就要询问出声了。
此时只听外面响声大作,两人似乎已经交上了手。我微微向右后方侧头,想趁机询问一下无芳草出了什么事情,却不料右脸触到一片软腻温香,原来她不知为何,居然正好把脸探到我右肩前,我这一侧头,却是好巧不巧,让二人面部紧紧贴在了一起。
我一时心猿意马,正自闭眼享受这莫名的温柔,只听无芳草在我耳边惊惶轻呼:“我左边……有东西,我不敢看!你快看看是什么!”
我定定心神,向左轻轻转脸,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让我遍体冷汗,腿脚酸麻,没想到石壁左侧比头略低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居然盘了一条小青蛇,看来是正为我们闯进它的领地而恼怒,吐信不已,蛇头左右轻移,似是正在选择先对这两个家伙中的哪个下口为好。
我心中叫苦不迭,我在星宿见惯毒虫,洞中昏暗,看这小蛇似是“青竹丝”,“青竹丝”青色越重,毒人便越是厉害。洞中这只青到发黑,我就是再能抗毒,被它咬上一口怕也要大耗心力才能治愈。今天这“鬼怪毒虫”四个字真是害了自己,古怪的事格外的多,现在这毒虫还出来吓人,让我深深后悔自己口不择言,不知惹到了这血杀洞的哪位大仙。
我一咬牙,转过脸来,对无芳草轻声说:“你把脸放在我右肩,我不说好,你就千万别看,我来对付。”无芳草听我说得严重,倒是意外的老老实实,把脸深埋我肩上,不敢移动分毫。
我心中瞬间转过好几个星宿捉蛇的方法,对付这种弹射奇快的小蛇,我只能有一次出手机会,可惜这洞中狭窄无比腾挪不便,我连转身都做不到,对付这左肩后方蓄势待发的毒蛇谈何容易?更何况中间还隔了一个大活人!我越想越急,居然紧张得手都开始发抖了。
这时,石缝外的打斗声突然消失,洞窟中一下变得悄声无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我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歪扭着脑袋,瞪大眼睛和小蛇对视,心中暗暗打算,如果它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那我也只能认命,冲出石缝赌一赌外面的两个人会不会杀我了。
“阿弥鸵鸟!”不杀和尚突然在外面再次口宣不伦不类的佛号,虽然我脑中犹如绷紧了一根线,但他的话却还是声声传入耳中:“独孤男,你刚才明明有杀我的机会,为何不下手?”
独孤男?是大师兄?他居然在?我心中狂喜,难怪这个声音如此熟悉!难怪这洞中布满了我星宿派的蚀魂散!这下终于有救星了,虽然这个大师兄平日不喜言笑,大家都躲着他走,但我这生死之际,想必总不会袖手旁观吧?
不料,在我冲出石缝之际,大师兄说出的话让我功力一卸,生生刹住身形,这口气竟是再提不起来了。
独孤男悠悠然说:“我入星宿,本就是为能除掉星宿派这些肖小鼠辈的,不杀师兄,今日我特地约你来此,乃是另有要事相商,顺便谈谈这剿灭星宿一事,你何苦来一见我就痛下杀手呢?”
不杀和尚似乎被这句话所震惊,并没有答话,而这一刻,他却不是唯一被这话惊住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一时心神剧震,全身抖个不停,浑忘了身后还有一条剧毒的小青蛇在虎视眈眈的看着我。虽然星宿派中上下皆知独孤男大师兄是被少林逐出,才入了星宿,始终对他怀有戒心。但是他在派中屡建奇功,多次率领本派弟子力拒各大门派围剿,一次次的神勇表现早已深得人心,而本派上下事务在他打理下,显得赏罚分明,井井有条,派内弟子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情大大减少,在谁强谁就是大师兄的星宿派,竟是连续数年没有人挑战他的地位,不光是因他武功奇高,更因为他难得的获得了派中上下众弟子对他的尊敬。
换句话说,在整个星宿派中,我等小辈更是视其为努力目标,如今听到这种石破天惊的话,如何让我冷静?如何让我不震惊?
“好了吗?”无芳草轻轻的问,兀自伏在我肩上,不敢抬头。她恒山派向来以灭掉我星宿派为己任,听到“剿灭星宿”这种话,自是不以为意,何况想来她更不知道独孤男是为何人,根本无法体会我心中的五味杂陈的感觉。
不过她的提醒倒是让我猛然想起,无论如何,再不快想办法,我这个“星宿派肖小鼠辈之一”怕是要在星宿派覆灭之前,提前消失在这世间了,我脑中灵光一闪,轻轻说:“别急,马上就好。”
由于石缝过于狭窄,我转身不便,手臂又无法够到左肩后面小蛇所在石块的距离。我勉强倒转天山杖,右手抓紧杖头,将杖尖从左臂腋下缓缓推出,在离蛇还有两寸之处停住,尖端对准蛇头,准备一举发力将其毙于杖下。
做完这些,我已经满身是汗,只有右手还被我强自控制,稳定异常。我深吸一口气,打算定住心神全力推出。
这时,出现了一件我绝想不到的事情。
如果无芳草能够抬头看到的话,我相信,外面再站上十个八个高手,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冲出去了。
因为就算连我自己,都魂飞魄散,想要冲出去了。
那小蛇,居然轻轻一弹,落在杖尖,顺着天山杖蠕动身体,向我慢慢爬来了…… 无芳草觉出我的不对劲,忍不住轻声询问:“你怎么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能起来了么?”
我颤声道:“有只虫子,有毒,不过没关系,这是星宿派中日常小问题。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动,否则我手下不稳,就毙不了它了。”
“哦……那你快点……自己小心。”无芳草动了动额头,似是在我肩上放的很不舒服,头上的秀发擦在我脸上,丝丝痒痒,可惜在这种环境下,无论如何我都没法产生任何忸怩风光之感,看着小蛇顺着杖身时爬时停,离贴在我身后的无芳草的左臂越来越近,只觉全身如堕冰窖,又不敢弃杖于地,以免小蛇暴起发难,只能把杖轻轻前推,尽力延长它爬到尽头的时间。
“你……说的可是当真?”外面不杀和尚突然放声说话:“你骗我一次可,却不能骗我第二次,我已经不相信你说的话了。当初就是你骗我说是替我守藏经阁,却盗了两本秘笈叛出少林给那星宿老怪,虽然师父并没罚我,但我不杀和尚可咽不下这口气!”
“唉,师兄啊师兄,你性子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的,你若是我,怕现在已经把你不杀和尚毙了好几次了。”独孤男叹道:“你就不想想私自换人守阁和看守经书不力这两条重罪齐犯,师父为什么就不罚你?非要我出示师父的记信不可?”
外面话声忽止,似乎不杀和尚难以回答。
此时小蛇已爬到杖的中段,不知何故突然停下,口中红信吞吐不休,咝咝之声犹在耳边,而我也已经把杖头推至左臂腋下,再也不能推进半分,此番劫难如何度过,我心中没有丝毫把握,无芳草听到毒虫,更是丝毫不敢有动,生怕惊了毒虫咬她一口,只等我这“星宿小贼”快快解决这“星宿派中日常小问题”。
“好吧,难怪每次清剿星宿的行动,师父都令我对你网开一面。”外面响起不杀和尚的声音:“我还当他对你格外开恩,原来你还是我少林派的人,得罪师弟了。”
“师兄说哪里话来,我身负重任,难以辩白,但是心中常常感激师兄日常提点之恩的。”独孤男悠悠然道:“何况,不是每次清剿师父都交代过你吧?还是要多谢师兄的。”
“那……却不知,师父令师弟叛入星宿,是何用意?”不杀和尚依然嗓音洪亮:“况且正是师弟率星宿派屡次阻我们几派的联合清剿,如若不然,星宿一派早就灰飞烟灭,还望师弟给个圆满的答案为是。”
独孤男沉默着,没有答话,石缝外的气氛似乎一下紧张了起来。
而石缝里的气氛,则更为紧张无比。
我已经无法抓住自己的杖,手开始发抖,让杖也开始颤了起来,我暗叫糟糕,赶快用左腋夹紧杖头,却看到小蛇感受到了杖的颤动,也随之一动,开始继续向前游走,离无芳草的肩头越来越近了。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虽然在洞中转动不便,但是误打误撞,这小蛇居然上了我的天山杖,一直苦于无法够到小蛇的我,大可突然将杖回抽,瞬间缩短与小蛇的距离,然后用左手掐住七寸捏杀。
只有一次机会!我在心中默念,将这个方案反反复复想了几次,觉得成功的把握应该有七成,就伸出右手发力抓紧杖头,松开左腋,将左手缓慢而稳定的反扳,尽力越过两人的肩后,探到极限,然后摆出捉蛇的手型,额头汗水滴答,一狠心,猛然将杖回抽。
人算不如天算。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安静无比的无芳草,在察觉到我抽杖的大动作后,居然莽撞的突然的抬起头说:“已经好了?”
她这一动身子,就让左肩碰到了我正在猛抽的天山杖,小蛇受此一激,猛然弹起,直奔无芳草的玉颈。
在这电光火石间,我早已摆好架势的左手,也在势成骑虎之下,不得不赌上一赌,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向后一挟,能不能中却是全无把握。
我只觉得两指间似乎镶入一物,不由得大喜,立时牢牢夹住,再不放开,只听咝咝作响,两指指周一凉,那小蛇居然盘了过来,牢牢缠在我双指之上,我越是发力夹它,它就缠得越紧。我不禁叫了一声苦也,却分毫不敢卸力,打足精神运功夹住,却又不敢夹的太紧以免被其咬上一口,这蛇虽小,却是韧劲十足,蛇头顶在我食指之上,颤动不止,让我心胆俱裂。
这时无芳草已经看到缠住我手指的是条小蛇,吓得花容失色,直愣愣说不出话来,石缝狭窄,躲又无处可躲,一时之间,竟是僵在那里,不敢乱动了。
就在我正打算不顾一切破石而出之时,外面独孤男突然答话:“今日约师兄相见,是另有要事相谈,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为外人知晓,否则我一人身败名裂倒是小事,污我少林名誉,却是万万不可。”害的我连天价叫苦,这下贸然出去,必死无疑。这次当真进退维谷,不知还能否活到明日日出之时。
只听独孤男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我难以取信于师兄,那倒不妨告诉师兄,我之所以率星宿上下力抗数次清剿,乃是奉师父之命,绝非只为一己之私。”
“师父之命?此话却是怎讲?”不杀和尚似是不解:“各派屡次联手下力清剿星宿,却因你故无功而返,怎可能是师父之命!”
“师兄啊师兄,如今武林,群雄纷争,其乱无匹,师父眼光高绝,怎是你我能比拟的?”独孤男叹道:“我却问你几句,你好好思索再回答我。”
不杀和尚接口道:“你问便是,我便是想不通师父如何会下这古怪命令。”
“好,你说各派联手数次清剿星宿,却是哪几派?”独孤男问道。
“星宿一路专修淫邪,武林正道虽无不杀之后快,但各路小门派深恐星宿报复,每次清剿,也只有我们少林派及武当派、峨嵋派、恒山派、华山派、全真教等六大门派参与,另有丐帮子弟为我们通风传讯,却并不参战。”不杀和尚说道。
“好!那你说,历次清剿,哪派为首?哪派出力最大?”独孤男道。
“我少林向来以降妖除魔为自任,联手各派清剿,自是以我少林为首。若说出力,战前丐帮,战时少林,战后恒山。”不杀和尚回答。
“正是如此!”只听外面又是轰隆一声闷响,怕是哪块青石又遭杀身之祸了。只听独孤男大声喝道:“那历次清剿,是谁来调配各派行动?”
“枕潮轩帮主,武当首座弟子,白厉!”不杀和尚答道。
“那剿灭星宿,究竟谁居首功?”独孤男厉声喝问,震得我脑中嗡嗡作响,连不杀和尚也似是被他气势所慑,不能答话。
突然,无芳草在我背后一动,似乎缓过精神,俯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此蛇似是剧毒,如被咬到,怕是连我恒山灵药也难以救回。你若相信我,姑且牢牢夹紧,我有五成把握将它毙掉,却不知该否出手,你意下如何?”
我牢牢盯住小蛇,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到了它,心下大奇,不明白这无芳草怎么就突然灵台清明了,只一个劲的轻轻点头,此时莫说五成把握,便是只有一成把握,我也实在不愿这小蛇再缠在手上,只盼无芳草快快施展她恒山派无上佛法,好帮我解脱,何况虽然身处险境,但美人吐气如兰,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居然让我生出此次便是为她而死也值得的古怪想法。
无芳草在我耳旁轻声道:“既是如此,我在你耳旁数到三,你便运功夹紧,我将蛇头切掉。”
我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咬紧牙关,透出一个字:“好。”
“一、”
“二、”
便在我此时屏气敛声,准备全力一夹之时,小蛇终于一动,竟是一口咬向无芳草肩头去了…… 眼看无芳草要被咬到,危机关头,我不及多想,催运功力,两指全力一曲,生生将小蛇拉回小半寸,只听“撕拉”一声,紫天霓裳被蛇口生生扯下一块,我来不及查看无芳草是否受伤,只见小蛇一松口,就要再向无芳草咬去,我一咬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豪胆之气,竟硬生生将左拇指戳入小蛇口中,堵的死死,只觉拇指一阵剧痛,想是那“青竹丝”惊怒之下,死死咬定我拇指,决计不肯轻易松口。
刚才变故突生,无芳草出手不及,幸好我及时相救才死里逃生,心中大呼一声侥幸,只看我面目狰狞,一副生生捏死小蛇的凶狠模样,也是彷徨无措,只盼这小蛇当真如我所说,是我“星宿派常见的小问题”。
而我此时此刻才真个感到魂飞魄散,适才发狠将手指戳入蛇口,本以为这小小“青竹丝”,便是再毒,以我常年在星宿派中制毒练毒的体质,应能顶上一顶,不料才被咬上这么一口,就觉得整个手掌麻了起来。这种小蛇不知是哪里来的,但绝不是什么“青竹丝”,我眼前发黑,几欲晕倒。
蛇口吞张,居然将我左手拇指又多吞进去了一截,我惊又怕,双腿夹住杖,右手迅速探入囊中,摸到了那颗定静丸,暗自祈求这恒山灵药当真有它传说中的活人之功,同时三根指头拼尽全力一夹,如果这下这小蛇还不死,那我也只好在黄泉路上等无芳草把它也送来与我为伴了。
我正把定静丸胡乱塞进口中,只听“滋”的一声,蛇身竟被我生生捏到撕裂,蛇身扭动,中间竟甩出一物,我猝不及防,竟让那滑腻腻,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的东西和着定静丸一起落入口中,我慌乱中又想吐出那物,又急着吃下定静丸,竟将二者齐齐吞了下去。
小蛇既死,我便紧咬牙关全力运功抗毒,只觉这毒似乎古怪,不似我平日见过的任何一种,又猛烈的多,但盼定静丸能早早生效,助我度过这次难关,想到此处,我又忍不住暗叹一声苦也,既然指着定静丸救我,那物却是死活不敢吐出了,此刻如若发声询问无芳草还有多少定静丸,怕是这毒一下就攻了心,也只能祈求那不知是何的东西无毒无害了,否则内外齐齐发作,哪怕是大罗金仙在此,或是我师父星宿老仙驾临,也难逃此劫了。
这段时间甚是慌乱,未能听到石缝外那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这时石缝内形势一稳定了下来,洞外不杀和尚的声音便如洪铜大钟,字字句句砸在我的心上:“既是如此,我和尚便听你一次,你适才所说之事关系重大,还容我回去谋划一下,但灭星宿派一事,还请师弟给个答复。”
只听独孤男哈哈一笑:“师兄如若肯听我言,助我完成这件大事,剿灭星宿又有何难?便包在我身上如何?师兄如若不信,就请三日后到星宿海一观。”
不杀和尚似仍是将信将疑,道:“三日之后,我自会去一趟看看,不过剿灭星宿是一回事,你我刚才商谈之事是另一回事,二者不能混为一谈,那事还容我和尚仔细想想。”
独孤男道:“即是如此,那事就麻烦师兄安排一下吧,无论成与不成,师兄万万不可让外人知道,否则我少林一门难保清誉事小,武林动荡事大,万望师兄……”
“我知道,我自会将此事封于心中。”不杀和尚截住了独孤男的话。
我虽然此刻苦不堪言,但听及我星宿派之事,却是勉力聚敛精神听去,只觉得耳中听的明白,心中听的震撼,刚才石缝中一番生死搏杀,精神高度集中,全没能听到他们刚才所说的“那事”究竟是何事?不知我身后的无芳草是否听见?与之相比,各大名门正派都争先恐后想拔个头筹的“灭我星宿派”居然只能算是一个小筹码?
我忽觉得一丝冷气,从拇指伤处缓慢而坚定的透向小臂,立时大吃一惊,知道这下不好,这丝凉气如若攻心,怕是当时立毙。立刻再次催动功力,试图延缓冷气上袭。
无芳草本以为这小蛇当真是“我星宿派的日常小问题”,这下见我神情古怪,才知道大事不妙,慌忙对我悄声说道:“快挪开些,我囊里有药。”
我哪里不想挪开,可一是这狭窄石缝中根本没有腾挪空间,二是我正自苦苦支撑,只怕一步迈出去,这口气吊不住,没等吃上药就命丧黄泉了,三是这蛇毒怪得很,是我平生仅见,她恒山派的药到底能不能救我,我实在不敢赌上一赌。
无芳草见我头上汗气蒸腾,知道蛇毒厉害,我此刻命悬一线,空有一身医术,却是无法救治,不由得心中大急,想了想,道:“不如你我就冲将出去,他们师兄弟相会,想来也不会为难我们什么。”
我心中暗骂这姑娘糊涂,人家在周围山洞布下奇毒商议“大事”,如若发现有人知晓,必然动手无疑,无芳草的功夫虽高,但怕也只能勉强抵住外面那两人中的一个,这样贸然冲出去,只怕凶多吉少,可是苦于别无良策,又丝毫不敢放松牙关,只能一边发抖,一边轻声说道:“不……不……不……”
“你是说我说得不错?”无芳草问道。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要不是我挡在前面,早就冲出去了,此刻见我如此情形,心中大急:“那你挺住,我扶你出去。”
“不……不要。”我勉强吐出这“不要”二字,只觉得冷气上袭,已至大臂,不管要是不要,怕是命都要丢在这肮脏石缝中了,只能安慰自己临死前还有美女相伴,也算死得其所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忽觉腹中一热,浑身也随之一抖,只觉得丹田处一股热气上顶,又痒又涨,似乎是寻路而泄,我心中大喜,想是那“恒山灵药定静丸”终于起了效果,今日小命能否保住,就看这颗丸药是否当真有活人之功了。
无芳草见我阻止她出去,不禁愕然道:“那……可怎么办好?”
我本想冲她多要几颗什么定静丸定动丸,却是牙关乱颤格格作响,一个字也无法吐出。那股热气和那丝冷气此时同时抵至我左手上臂,却都是到处乱窜,似是两军交锋各摆阵势,热气到处又痒又涨,冷气到处又酸又麻,直让我觉得身处阿鼻地狱,连声惨字也叫不出来。
浑浑噩噩间,我只听石缝外面对话萦萦嗡嗡,不知进展到何地步,却听见独孤男突然一句话,将我本已将近昏迷的神智一下唤了回来。
“师兄,你既已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用防我了吧?何不将你早早埋伏在这里的两位朋友请出,大家一起把盏言欢去?”
“你说什么?我是一人前来的。”不杀和尚愕然。
只听“轰”的一声,无芳草挟着我,冲出了碎石堆积的石缝。 “你在此好好歇息,别岔了气走火入魔。”无芳草把直打冷战的我放置在一块石板上,丝毫不理洞外两人的惊愕目光,从囊中取出装定静丸的那个小瓶,翻转过来,将三颗全都倒了出来,想了想,又放回一颗,掰开我牙关,将另两颗硬生生塞入我口中,左手一掀我下巴,右手轻轻一拍我喉头,我“咯”的一声将两颗药顺了下去,不敢怠慢,强打精神,勉力盘腿坐下,试图引导那两股气息顺入经脉,好将毒逼出。
“二位究竟何人,藏身在此,是何用意?”独孤男看我二人一身血污,面容狰狞,又身带毒虫腥气,不敢贸然前凑,大声问道。
无芳草回头看了看他,未加理睬,突然探手深入囊中,那两人吓了一跳,各自摆出架势戒备。不料无芳草却只是从药囊中取出三个小盒,排在我面前。
别说那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就连我对无芳草的举动都摸不着头脑,却见她打开第一个小盒,里面全是长短不一的银针,她运指如飞,将银针一一打入我几处穴道,我觉得那两股气息一滞,不再像之前那样到处乱窜了,心中大喜,不由得在心中大大赞叹恒山派医术之高明,想了想,又忍不住暗自赞了一下正是有我星宿派的毒术百变,才使得恒山派的医术高明至此。
我正在庆幸那后吃的两粒定静丸不像前一颗那样引起热气时,无芳草已经打开了第二个小盒,里面放的是一把做工精巧的血色小刀,刀柄上刻一小字“恒”。
独孤男站在前面,看得清楚,失声道:“恒山蜂刀?二位可是恒山门下?”
无芳草一愣,回头看他一眼,低声道:“你倒识货。”便又转身向我,右手两指轻轻拈起那小刀,左手抓住我被咬伤的拇指,说道:“小贼,你且小心,疼也不要叫出来,否则毒发攻心,立时没救。”
这恒山蜂刀别人不识,我星宿派子弟却都了然于胸,因此独孤男能叫出其名。恒山虽然以医术著称,但正如我以毒著称的星宿派解药才是最好的解药一样,恒山派若用毒才是最厉的毒,恒山有一柄蜂刀,刀上不知喂了何物,最是剧毒,当者立毙,乃是恒山掌门代代贴身收藏。恒山上下最恨毒物,能容得此刀,却是因为此刀另有一番妙处,专克其它毒物,如若碰到毒虫叮咬,以此刀在伤处划口放毒,应可保性命无忧,乃是恒山派镇派宝贝之一,却不料这“恒山派大师姐”也有能耐随身携带,让我不由得大大佩服了一下无芳草及她那老糊涂的师父。
我识得这恒山蜂刀的厉害,勉强应了一声,心中暗喜,要不是适才听到那些惊心动魄的话,差点就要表露星宿身份,出口央求独孤男相帮,想想若有“星宿派大师兄”和“恒山派大师姐”同时出手相救,再被毒要了命,那还真是天要亡我了。
我的拇指已经肿胀如萝卜一样,还泛着黑紫之色,此时已经全无感觉。无芳草托住我的手,一声清吒:“来了!”便见玉葱般的手指夹着小刀,上下翻飞,瞬间便在我拇指伤处划出四个十字小口,黑色脓血争先恐后向外涌出,我虽然还在那两股气息下焦灼不安,但也觉得浑身似是一轻,左手也渐渐有了些许感觉,却不知她第三个小盒又有何等妙用。
“你两人在此究竟是何居心!快快道来!”不杀和尚终于忍不住开口喝问。
“亏你也是个出家人,一点宽和之气都没有!”无芳草头也不回,冷冷顶了他一句,看到我的毒逐渐排出,就将蜂刀放回第二个小盒,连同第三个小盒一起收回怀中,转身看向不杀。
“你……”不杀和尚气得七窍生烟,眼看就要出手,却被独孤男按下,道:“师兄,这两人若是恒山派的朋友,还需谨慎小心,莫要坏了大事。”
不杀和尚愤愤的说:“哼……恒山就了不起么?再说恒山派下明明都是尼姑,这两个家伙一个长发一个男子,怎么会是尼姑的,况且如若让佛爷发作起来,便是恒山,也将它打到断了香火钱……”
无芳草眼神一凛,道:“你既辱我师门,此事绝没这么简单便算了。”竟让不杀和尚为之一窒,接不下去话了。无芳草只是不理,迅速将我身上银针拔出,放回第一个小盒,收回怀中。
我此时心中大大惊奇,这恒山派的医术果然深不可测,以我在星宿派的经验,毒蛇有两种,一种咬伤后伤处淤血肿痛,肿胀亦会从咬伤处上行,至心而亡;另一种咬伤后,伤口并无异状,但很快就会全身无力,呼吸困难。两种蛇毒发作情况不同,救治方法也绝不可混淆,否则轻则救治不及,重则当即丧命。若是第一种,按我星宿救治之法,应是浸于冷水之中,而万万不可在伤口处动刀放血,但若手头只有刀具,则须小心行刀,在被咬伤之处平行划开,否则反会加速毒素上行,立发无救。第二种蛇的治法则正相反,必须用利器速速放出毒血,如是动刀不及时,只怕一柱香的时间,我便喝上孟婆汤了。
而这种小蛇我不知其名,其毒性古怪,更是前所未见,若从其造成的伤口来看,我左手又麻又肿,似乎应是第一种,万万不可动刀,但从伤口传来的冷气来看,却又似是第二种,如果让我自己治疗,还真是左右为难,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所幸无芳草竟似知道解法,先用银针打入,锁住凉气,又大胆下刀,还用了十字划口而非平行运刀,这恒山医术其玄其巧,当真让我觉得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此刻痛楚稍减,我咬牙低声道:“二位,实在抱歉,我和师姐在此修炼武功,突遭毒虫来袭,导致我一时岔了真气不能走开,实非有意打扰二位相会,今日之事,我二人出洞后决计不提,少林恒山同心向佛,本是一家,还望二位高抬贵手,交个朋友如何?”
自从无芳草挟我破石而出后,她就一直在我身前忙着救治,恰是隔开了我和那两人,我也一直低头不语,生怕独孤男和不杀和尚认出我是星宿的,此时形势严峻,不得不胡言乱语,盼望能够骗得生机,也顾不得言语之间颇多漏洞了。但看那二人犹豫不绝,想是我此刻面目扭曲,又是血污满面,和他们也只有数面之缘,一时倒未被看穿身份。
说完这些,只觉得左臂那两股气息因我分神,又开始乱窜起来,我勉力支持,只盼无芳草趁那两人心神惊疑,又被我“少林恒山本是一家”这种骗鬼的话挤兑住的空隙,快快扶我逃离这里再作打算。
不料,无芳草已在石缝中忍气吞声多时,又被不杀和尚辱及师门,早就压不住性子了,根本不理解我的苦心,怒声道:“这贼僧不道歉,今日之事绝不算完!”
与此同时,那两人也齐齐开口:“阿弥鸵鸟!你二人练功怎会挑在那种狭窄地方?”,“恒山门下只收女尼,看你二人哪里像是恒山门下!”
我暗叹一声,看来今日之事,还真的是不算完了。
我用右手强自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倚着身后崖壁勉强站了起来,因为怕两人认出我来,故意压着头,低声说道:“我恒山派自有密功,需寻僻静狭窄之处修习,有何不可?”,然后盯着不杀和尚道:“大师,少林派下,也不是个个像你一般,口宣这种佛号吧?”,弄得他哑口无言。
我又将头转向独孤男,因为深怕这位大师兄看破我的身份,将头埋的更低,做出一副重伤的样子,道:“刚才听二位谈话,想来你也是少林门下,我却想问一句,这少林不也是个个光头么?你却为何留发?每个门派都有自己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东西,我们恒山便是留了发,收了男徒又何足为奇?二位少见多怪,传出去只怕贻笑他人。”一时间义正词严,竟将独孤男也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见一番强词夺理,居然将局面扳了回来,不禁又为自己“做势”的功夫暗暗得意,扭头向无芳草连施眼色,道:“师姐,今日练功不成,我们回恒山吧,这位大师一时口快的事,也不要禀报师父了,少林恒山向来交好,想来师父也不会怪罪的。”心中暗盼无芳草快快答应,早点离开这鬼地方才是。
无芳草虽然性子很直,但却不傻,刚才一时气恼,非要追个究竟,现在审时度势,虽是心中不愿,也点了点头,只盼离开这里,道:“也好,我不告诉师父便是。”,说罢,就走来扶我。
我只觉得那两股气息又在臂间翻江倒海,而且居然有抵至肩上之势,忍不住呻吟出声,无芳草皱了皱眉,道:“怪了,毒已放出,怎么还会疼痛么?”,我不答话,向她连使眼色,想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无芳草会意,也就不再问,架住我肩就向来时的路上走。
忽听独孤男一声清喝:“恒山的两位朋友,请留步。”
我心叫不好,只怕我那机变百出的大师兄看破了我的身份,正要开口出声让无芳草施展轻功带我速速离去时,又听独孤男道:“两位朋友如果从那边走的话,怕是会吸入我布下的蚀魂粉,还请从这边离开吧。”,说罢,在身后崖壁处猛力一拍,只听轰隆作响,居然裂开一个仅有一人宽高的小洞,想来过了这洞便是出口了。
我和无芳草都吃了一惊,对视一眼,我居然看到无芳草眼中满是笑意,轻声对我说了一句:“小贼,你果然说的没错,出路还是在这里啊。”我也是暗自得意,便随着无芳草一起转过身子,向那小洞走去。
这一下扭转,臂上两股气息更是乱窜不停,我一路冷汗滴答,终于走到小洞口,见我那大师兄斜靠在小洞口,打量着我们两个,心里不禁打个寒战,倒是无芳草狠狠瞪了独孤男一眼,道:“看什么看。”
独孤男笑吟吟的看着我们,道:“你能随身带着恒山蜂刀,必是恒山门下,听说恒山大师姐可以蓄发,莫非就是你?但如我所料不错,这位小哥绝非恒山门下,如果我告诉你师父,你怕是也要面壁去吧?”说罢,自顾自哈哈大笑了起来。
无芳草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我反复拉扯衣袖之下,才忍住不说话,只埋头向小洞走去,不料独孤男横身一挡,立在洞口,无芳草怒道:“你还想怎样?”
独孤男却是脸色正经,肃声道:“我且不论二位身份,但今日之事,二位都已听在耳中,需立下毒誓,绝不外传,如若不然,江湖必将起轩然大波,我也只好对不起二位了,杀无赦!”
我忙不迭的点头,道:“今日你二人商议之大事,我若如果外传一句,必教我万箭穿心而死。”心中暗想,“你二人商议之大事”不能外传,但灭我星宿派乃是微枝末节,我一出去,必传将出去,让大家有个防备。
无芳草不想理他,只冷冷说了三个字:“我也是。”,便扶着我向小洞走去。
独孤男愣了一愣,也不想得罪这“恒山派大师姐”,只好退了两步,让开小洞。
我踉跄迈进小洞,觉得小命终于可保,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杀无赦……杀我有什么好处?”
便是这句“杀我有什么好处”惹了麻烦。
不杀和尚眼前一亮,道:“师弟,快拦住那小子!”
独孤男隔着无芳草,出手便抓我肩,无芳草将我向小洞中一推,在小洞口一立,冷冷道:“还要怎的?”
独孤男也不知不杀和尚为何突然让自己拦住我,疑惑的看着不杀和尚。不杀和尚急道:“师弟,那小子好像我前几天见过他,是星宿派的小贼!”
“他是星宿的?糟了!”独孤男脸色剧变,转身向无芳草一拱手,道:“这位恒山派的师妹,那小子可是星宿的?如果是,还请让开一下。”
无芳草今日终于得到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怎能不刁难他们一下,裙衫一摆,封住洞口,道:“我便是不肯让开,又怎样?”
独孤男看不见我在洞中情形,又怕得罪这脾气古怪的大小姐,急的直顿足道:“你……没听见我们刚才商谈何事么?怎么能放他出去?你堂堂恒山高徒,怎么和这种不干不净的家伙搅在一起了!”
无芳草似是没听清楚,勃然大怒道:“你说谁不干不净?今天谁要杀他,先过我这关!”
我刚入小洞就被无芳草猛然一推,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两股气息借机又起波澜,再加上摔的我七荤八素,只觉得眼前晕天黑地,缓了好久才发现这里只有一条仅容一人的小道,远处似有亮光,想是出口了。虽然无芳草堵着洞口,让我看不见后面究竟怎样,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无芳草不惜清誉,试图为我挡上一挡,心下感激不已,不顾左臂剧痛,咬紧牙关,向亮光处奔去。
我手脚并用,连走带爬,眼看就要走出这血杀洞,却是停了脚步,心下暗想,不知那无芳草是否已经跟来,再又一想,好歹她是恒山大师姐,那两个少林的家伙应该也不会难为她,我还是先自己逃命的好。
话虽如此,我劝了自己好几次,这一步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想想她那脾气,咬咬牙,竟是调转方向,连滚带爬的向原路返回去了。
这段路虽短,但在我看来,却是无比漫长,耳听打斗之声越来越近,我心下发急,只觉那两股气息已突破肩头,在左胸处游走不停,只不知是否会攻心而死,我眼前几次发黑,大汗淋漓,几乎就要呼痛出声,而也终于挣扎着回到了小洞前。
忽然听无芳草一声娇呼,外面打斗之声也忽然一收,只听独孤男道:“这位恒山师妹,你这又是何苦护着星宿那小子?自古正邪不两立,莫非你当真是喜欢他?”
“我便是喜欢,用得你管?”无芳草倔强的答道。
我听到这话,不知是喜是忧,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哇”的喷出,洞里的人听见声音,都吓了一跳。
无芳草回头一望,大吃一惊:“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一口鲜血喷出,全身真气随之散乱,那两股气息终于再无顾忌,随着我岔了的真气漫遍全身,只觉浑身上下如万蚁蚀象,忽而又痒又涨,忽而又酸又麻,真个是痛不欲生,倒盼独孤男或是不杀和尚上来给我一个痛快。
无芳草看我模样,心中大惊,在怀中一摸,取出一物,正欲丢出,又转手收回,想了想,又欲丢出,如此反复再三,让我大感不解,而最终她还是向我丢来,急急道:“小贼,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替你挡着他们。”,说罢,转身死死堵住洞口,看着独孤男和不杀和尚。
独孤男和不杀和尚此刻大感头疼,这“恒山派大师姐”拼死维护那“星宿小贼”,出手之际又大有顾忌,生怕伤她太重惹上恒山老尼,竟是一时制不住她。却又恐我逃走把“大事”传将出去,正彷徨无策间,我却又自己送回门来,两人立刻不约而同放出杀招,希望能够逼开无芳草,好将我这“星宿小贼”格杀当场。
无芳草丢出那物时,我正是全身真气走岔,连呼喊之力都没有的时候,眼见那物飞来,却是想接又接不住,想躲也躲不开,眼睁睁看着那物砸在鼻子上,只觉得鼻前一酸,竟是涕泪齐流出来。
无芳草只道我已经接住,催起功力,两只手掌发出莹莹白光,竟是一手一个,硬是接下了独孤男和不杀和尚同时发出的一击,但听“轰”的一声,独孤男被震退三步,运气调息,不杀和尚连退到山壁才稳住身形,无芳草则萎顿的滑坐在小洞口上,手撑洞壁,鲜血一口接一口呕出。
我知道上面不好,竟生出只愿无芳草没事,否则愿以命相偿的想法,此时已看清那物就是无芳草刚才给我疗伤的三个小盒之一,想来给我银针和小刀我也不会用,这就应该是第三个盒子,却不知什么是她说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现在经脉紊乱,手足皆颤动不已,发不出力,只好勉力挪动身子,用嘴叼起那盒子,勉强用牙咬开环扣,那盒子内藏机簧,环扣一开便“嘣”的一声弹开了。
独孤男已调息完毕,向前一步,对着跌坐在地的无芳草道:“恒山师妹,不是我们下手无情,你既听见我们谈话,便知此事事关重大,那星宿小贼是万万留不得的,还请师妹让开,我们回头定上恒山向师妹负荆请罪。”
无芳草用力挣了挣,坐的正了些,并不答话,似是在思索如何是好。
而不杀和尚被打的退到山壁,自知功力不如无芳草,脸上时红时白,此时一梗脖子,道:“师弟说那么多做什么!推开这女子,我们自行进去寻找便是!”
无芳草却好像是全没听见,否则以她性子,怕是早就出口反驳了,只见她半举起颤个不停的双手,捏成一决,似是刚才耗力过巨,正在运功调息。
那盒子一经弹开,立刻就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我刚用牙咬开环扣,脸就凑在盒前,被这臭气熏的头昏脑胀,原来竟是一颗又大又圆的黑色药丸。我伏在地上,心中大惊,莫非这就是恒山传说中的“天地取一丸”?此丸乃恒山秘药之首,传言即便是死人,只要还能灌入这丸药,也能活转过来,问题是这药本身乃是多种生性相克的药材调和而成,吃下去另有可能就是立毙当场,多位恒山掌门都发下宏愿想要将此药调制成无毒,不惜以身试药,却多数因此殒命,万般无奈之下,此药定名为“天地取一丸”,意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赌命用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没想到今天我要用它来赌上一赌我的小命了。
我心下暗想,反正死了也比现在这种状况好得多,就不犹豫,将此丸咬入嘴中,只觉得臭不可闻,慌忙一口吞下。
这一吞下,腹中犹如火烧刀绞,连同紊乱的真气和那两股古怪气息,让我真恨自己为何投生人间,心知自己应该是这次赌命赌到“地下”了,满地乱滚之下居然还有空在心中臭骂自己不识趣,今天这运道居然还敢去赌上一赌,死了实属活该云云。
而此时小洞外情形也同样险恶,独孤男朗声道:“女侠,得罪了,再不让开,在下就要用毒了。”而无芳草依然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辞,并不理睬他的言语。
独孤男冷哼一声,袖子一甩,一股青烟随之挥出,照无芳草的身体便笼罩下去。而无芳草面色不变,躲也不躲,青烟瞬间便让她的人整个都绿了起来,就连紫天霓裳都变成了青天霓裳。
我伏在地上,想把刚吃的药吐出来,却呕出一口黑血,大吃一惊之下,双臂力撑上身而起,紊乱的真气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那两股古怪气息也开始聚于下腹。我心下大喜,莫非今天运势走尽,好歹被我赌中了个“天上”?那这恒山秘药也太折磨人了,立时盘腿坐下,试图将岔了的真气引回丹田。
眼见无芳草一动不动,独孤男也是暗自心惊,生怕这姑娘性情刚烈,真的被毒死,反而不好交代,连忙赶步上前,想要施加救治。却发现异变突生,让他收住了脚步。
只听洞中噼啪作响,无芳草手中捏决,两手之间本有的莹莹白光,此时却光华大作,洞中本是昏暗少光,被映的亮如白昼,而随着无芳草的阵阵喘息,光芒时亮时暗,衬的青烟之中的无芳草面目凄诡,竟是分外的夺人心魄。
独孤男看得心惊,不敢大意,拉起不杀和尚退到崖壁,说道:“姑娘何苦如此,我放你二人不杀便是。”
我在无芳草身后不远,听的清楚,心中又惊又怒,原来这厮不只是想“杀我星宿小贼”,竟是要杀我二人灭口,和我平日里认识的那个虽做事果决但极有条理的大师兄完全不是一人,我脑中一时惘然,竟迟迟不能将所有真气归回丹田,那两股古怪气息也又有异动,让我忍不住叫了一声痛。
却不料,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直静坐无声的无芳草听我叫痛,竟回转头来,刚刚张口欲言,却是一口鲜血向我喷出,掌中光华也随之一敛。
独孤男和不杀和尚见到有机会,齐齐抢上,似是要对无芳草出手。
由于无芳草坐在地上,露出半个小洞口,我看得清楚,心中惊惶,压住气息,大叫一声:“小心!”,眼见无芳草躲避不及,我两眼一闭,心中暗叹,今日这一次出来,只不过是寻常的练功,怎么竟会落得如此收场呢?
我刚一闭眼,就听见无芳草的厉声呼喝,我心中一凉,怕是她已遭不测,想到她居然为护我甘受少林两大高手围击,心中痛不能言,恨不得代为身受。但是转念一想,无芳草既已不能挡那两人,只怕我去黄泉路上陪她是前后脚的事情,想到此处,反而心下一松,那两股气息倒也知趣,居然也随着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我不禁苦笑一声,这时你们才静下来,又有何用呢?
我正在那里闭目,等独孤男他们来给我一个痛快,却不料觉得目前发白,颇为难受,似是有强光照在我脸前,我迅速抬起右手,半遮住脸,慢慢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却看到了让我目瞪口呆的景象:
只见无芳草站在洞口前,笼罩在一层青烟之下,全身都绽出莹莹白光,白光之下却又穿着一身紫裳,青、白、紫三色分为三层,层层叠叠,相互掩映,变幻无方,她左手紧紧扣于胸前,右手斜斜下指,却是眩出夺目白光,包于右手上,隐有剑形,剑芒吞吐,滋滋做声,威势傲然,竟让那两人一时都不敢近前。
独孤男和不杀和尚二人万万没料到此女性情竟然如此刚烈,全然不顾伤势,施展出这种不知其名却声势夺人眩人眼目的招数,眼见无芳草披散着头发,嘴角边不停溢出鲜血,口中念念有词,状如疯魔,竟不知如何抵御。
我识得那青烟乃是我星宿“翠萝烟”,虽不甚毒,却能迷人三日,却不知无芳草施了什么能耐,竟然丝毫无用,想了想,正欲出声提醒,却在此时下腹一动,原来那两股气息平静片刻后,突然猛然窜动,竟是在此时汇聚成了一股,到处游走,我全身忽冷忽热,一会儿如堕三九直打冷战,一会儿又如在三伏热汗淋漓,苦不堪言,只想大声呼号,却又怕像适才那样,再惊了无芳草,只好拼力咬紧牙关,挣扎着坐稳,试着将那已汇聚一处的气息引向丹田。
战局又发生变化,看似萎顿的无芳草突然开始发力旋转,每转一圈,便发出一声凄厉呼喝:“咄!”,犹如重锤,击在在场的每个人心上,而手中剑形之气也不再是白色,反而幻化出七彩之光,闪耀灵动,显得不能言说的妖异。
独孤男脸色大变,道:“万花剑气!”连退两步,拉开架势,长袖在空中连挥不止。不杀和尚见样一愣,道:“师弟,你……”,独孤男截住话头,道:“师兄,快快出手,等那万花剑气再变回白色之时,你我性命不保!”不杀和尚听他说的严重,立刻也袍袖连挥,二人施展功力,只见四只大袖均是涨的鼓鼓,挥动到处,竟隐隐有虎吟之声。
却见无芳草越转越快,口中呼喝不止,伴随喝声,鲜血亦是狂喷不止,那“翠萝烟”倒是渐渐消散,她身上紫天霓裳处处被口中鲜血喷到,星星点点,显得分外可怖,那一声声的“咄!”也越发凄厉,我一边打坐调息一边看得痴了,在石缝中虽是似我救了她一命,但那是情况严峻,我若不动手,两人怕是都要丧命其中,此时居然换她拼死相助,真不知我一“星宿小贼”何德何能,更不知还有无机会相报此恩。
独孤男两人的长袖也是越舞越快,终于撑不住力,只听“啵”的一声,四只长袖齐齐涨破,气劲撕扯之下,竟碎成片片,如蝴蝶般飘落。两人好像早就料到,并不慌张,同时发出一声长啸,各踏前一足,相互抵住,另一足齐齐后撤半步,打横稳住。袍袖裂后,手中却慢了下来,每动一下都似是在泥中搅动,虎吟之声越重,竟是打算合力使出少林绝学“寂灭爪”。
我体内那两股气息刚才汇聚在一起后,倒是意外的调和了,虽然合在一起的气息过处犹如刀割,但总比之前麻涨酸痛强了许多,我勉力将其顺引,居然成功纳入丹田,我长出了一口气,颤巍巍扶着洞壁站了起来,已经是满头大汗,定了定神,一步一挪,向小洞口走去,试图帮上无芳草一把。
随着独孤男两人手法放慢,无芳草狂旋的身形也是一缓,一边转一边将之前斜垂的右手慢慢向上竖起,每举一分,掌中剑气便长一分,色彩艳丽无比,闪烁不停,煞是好看。呼喝之声也随着旋转放缓而慢了下来,但却一声紧似一声,一声高似一声,声声响在耳边,击在胸前,只觉得心神为之一夺,震得我脑中嗡嗡作响。
那两人见无芳草身形放慢,剑气却是不减反增,都面色凝重,双手青筋暴起,手中虎抓之形渐成,虎吟之声也越发变大,全神戒备,防着无芳草发难。
我也终于走到小洞口前,离犹自转个不休的无芳草只有一步之遥,却是腹中刀搅般疼痛,想是那气息还不能全部纳入丹田,几次提气,都再不能前行一步,只能暗叹一声,跌坐在地,引导气息行走周天,想要快快恢复体力,看看能否助上无芳草一臂之力。
独孤男两人突然见我在无芳草身后出现,也大为惊讶,万万料不到这“星宿小贼”不但不逃,反而返身回来,惊愕间,我又莫名其妙的一下跌坐地上,二人心下反而笃实,全神贯注准备接下无芳草这一击,好将我击杀。
无芳草此时已经不再旋转,右手高举过头,直直竖起,掌中剑气暴涨,连洞顶都似被劈到,落下阵阵土尘,剑气奇幻之色慢慢褪去,却不似一开始的白光莹莹内敛,而是显惨白之色,剑形周身又是丝丝烈烈,呈电光之像,大有斩裂天地万物之威。
独孤男二人也终成虎形,双手上翻略扬,举于头顶,虽不再动作,但虎抓之中气劲激荡,虎啸之声连连,二人面色凝重,等着无芳草的雷霆一击。
无芳草将一直按住胸口左手缓缓抽开,呕出一口鲜血,左手扶住右肘,稳了一下,似是非常辛苦,又将左手顺右臂上推到右腕,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万花剑气”,带着灭天威势,终于慢慢的,慢慢的,压了下来。
那股气息从我丹田之处上行,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其压制住。那气息似有灵性,不再到处乱窜,只是缓缓上行,那刀搅的感觉却没有了,我只好任由它去,不再引导,小心翼翼的探察它究竟去往何处,生怕一个不慎,再惊了这股气息。
没想到,“哪里来的哪里去”,这股合二为一的气息居然又向那冷气侵袭的左臂之处行去。我打了个冷战,暗暗揣测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吧,运了运气,发现真气不再紊乱,那气息过处,左臂似也没有什么异状,只是那气息一直缓慢奔向左手而去,走到尽头时又会出什么事情呢?
此时“万花剑气”劈头压下,独孤男二人感到气劲催体,痛苦不堪,不杀和尚刚开始还破口大骂,“贼婆娘”、“疯婆子”不绝于口,但随着“万花剑气”虽慢但却坚决的压下,也只能面色胀得通红,死咬牙关,苦苦支撑,两人全力使出的寂灭爪竟似抗不住“万花剑气”这泰山压顶之势。
眼见两人硬抗剑气的手被越压越低,四只脚也慢慢陷入地中,独孤男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白,如此变了三回,长吸一口气,道:“姑……娘,有话……好……好说,大……大家都是佛门……弟子,不……不……不必这般生……死相搏吧。”说完这段话,已额头见汗,能在这“恒山派大师姐”不惜性命全力一击之下,还能开口说话的人恐怕寥寥无几,虽是有人相帮,也足见独孤男的功力深厚了。
听到此话,无芳草似是犹豫了一下,剑气稍减。我在身后看得明白,心中大惊,直骂这姑娘怎么性子如此单纯,急声呼了出来:“不可!”却是为时已晚,独孤男趁此空隙,身子一扭,竟将不杀和尚一人丢下独自硬抗“万花剑气”,自己却到了无芳草面前,一爪抓来,无芳草吃了一惊,急切间,将掐住右腕的左手立即松开,反切在独孤男手上,独孤男一击不中,立刻退后数步,再次摆好架势,盯着无芳草。
那边不杀和尚却一声惨呼,被“万花剑气”劈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瞪着独孤男道:“你……你……”,虽然因为独孤男猝然出手导致无芳草分出一只手去,剑气威力减了大半,但他这下依然伤的不轻,一只手按在地上,一只手拭去口边鲜血,只是狠狠瞪着独孤男,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独孤男头也不回,大声喝道:“师兄!我佛割肉饲鹰,却是为何?”
不杀和尚一愣,不知独孤男何突出此言,喘了一下,接道:“舍我皮毛,既救乳鸽,亦能活鹰,难忍能忍,难行能行!”
独孤男又是一声大喝:“正是!为大事能成!为降妖除魔!忍难忍之痛,行难行之事!”
不杀和尚惕然一惊,道:“师弟教训的是!”,便勉力撑起上身,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便打坐调息了。
我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不理那已至左臂的古怪气息,两步跨前,右臂一环,从身后抱住已经摇摇欲坠的无芳草,怒声道:“割肉饲鹰,是佛祖行菩萨道,做大慈悲之事,众生平等,鹰鸽同类,佛祖舍却乃身,便是教你们无正无邪,独修真身,这点道理都不懂,只知道口口声声说什么难忍能忍,难行能行,也把佛祖看得忒小气了吧!还降什么妖!除什么魔!”
今日在这血杀洞中连遭险情,我负气已久,此时终于得到机会,竟是慷慨激昂说了这些,独孤男和不杀和尚突然见我显身,又是大番说辞,都一时无言以对,正在得意之时,突然觉得怀中无芳草一动,我低头看去,只见她面色惨白,周身的莹莹白光都已褪去,气息也是微弱的很,不由得大吃一惊,颤声道:“你的定静丸呢?还有么?”
无芳草张开眼睛,却不先答我话,道:“你……适才说的真好,我佛大慈悲之心,怎是他们能懂的……”
我心下焦急,他们懂不懂佛祖慈悲关我鸟事,也不顾独孤男虎视眈眈,只是一连声的催问药在哪里。
不杀和尚突然问道:“师弟,他说的……”,独孤男一摆手,在一边摇头苦笑道:“‘做势’,是我星宿派的‘做势’罢了,师兄千万不要被这小贼蒙蔽。”,不杀和尚“哦”了一声,却是摸摸光头,似是在苦苦思索。
无芳草口角带血,竟冲我笑道:“小贼,你还想骗我的药?我还有一颗,在我怀中,你把我放下,我自取便是。”,想了想,又道:“我现在很难看吧?帮我把嘴角的血擦一下,难受得很。”
我听她说药在怀中,心下正自踌躇如何伸进她怀里取出的好,听她说让我把她放下自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可以避免那男女尴尬之事。刚要松手,忽然听她让我帮她擦下嘴角,猛然警醒,无芳草既是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又怎能自取药物?踌躇之下低头看她,却见她满眼笑意,为戏弄了我大为开心,好似刚才的大战只不过是场游戏一般。
我心中一酸,一抹她嘴角边的血,道:“我死便死了,何苦替我舍命相挡。他若是出手,你不用理,自己走掉。”,说罢,背对独孤男将无芳草放在地上,也不再顾忌什么,探手入她怀中,取出小瓶,将那最后一粒定静丸倒出,依照她刚才的法子,一手掀起下巴,一手将药轻拍入喉。
无芳草却笑道:“你这小贼,学的倒快,无论如何,刚才你总是救了我,我总不能……总不能……”,咬了咬嘴唇,正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道:“小心!”
我知道必是独孤男前来偷袭,但想我与他实力相距甚远,即使是转身全力相搏,还不是无能为力,突然间心灰意懒,只觉得自己武功低微,能做到的,怕也为无芳草挡下这一击,说不定我死之后,独孤男反倒能放了她,毕竟为我这无名之辈而惹上恒山派绝不是他所愿意的事情。想到此处,随手将左臂向后挥出,口中道:“师兄,今日你杀我一人,也就足够了吧?” 只听背后独孤男长笑一声,拦住我挥出的左臂,道:“险些被你小子阻了大事,居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倒是我星宿门下一号人物,我便放了那位姑娘,圆你死前心愿,也不枉我们同在门下学艺一场。”,说罢,将我左臂向后一扣,按在背上,我只觉得钻心剧痛,但那存于左臂中的气息却借这一折之力,一路冲至左腕,反而令我说不出的浑身舒坦。
独孤男本想在无芳草面前折磨我一下,吓吓无芳草,让她不敢说出此间事情。不料见我竟面带笑意,不禁一呆,暗想这小子是不是吓的疯了,心下恼怒,便扣住我脉门,一运功力,想让我吃痛后再毙掉。
我突然觉得脉门一紧,料想独孤男必是想以内力攻我,反而心下一宽,比起我星宿各种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奇毒,“大师兄”这种折磨,反而是对我的优待了。
突然,那行至左腕的气息一动,似有灵性,察觉到附近有什么不对一样,也向脉门处流去,恰恰与独孤男输入的内力相抵住,我心中大喜,这股古怪气息似是比我自身内力还强,难怪刚才收它入丹田不得,却不知独孤男的感受如何。
独孤男见我不但不喊痛,竟面色不改,自己输入的内力犹如泥牛入海,忍不住大吃一惊,连催内力,额上已见微汗。无芳草看得心急,偏偏又脱力倒地,只能痛骂独孤男,独孤男只是不理,无芳草越发焦急,话锋一转,开始直骂少林,独孤男依然装成没听见,反而是同样重伤不能动作的不杀和尚不顾伤势,也不打坐调息了,忍不住和无芳草“贼秃驴”、“臭尼姑”的对骂了起来。
我此时虽被独孤男扣住不能动,但心下反而奇怪,这“大师兄”莫非念在我同门一场的份上打算放了我?输入内力怎的似是一分弱于一分?我体内那股气息倒是一分强似一分强,若是能为我所控,那不是武功强了数倍?想到此处,我忍不住开口道:“师兄,你若不忍杀我,便放我们走吧,我出去之后决计不提此间之事,隐姓埋名便是,你意下如何?”
我这一开口,让独孤男震惊无比,他几次催动内力之下,已是强弩之末,只盼我快快呼痛出声,他便出手毙了我立威,怎么也没想到我一直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竟是轻松讲话,而且听来语气似乎还很惬意,言语间并没觉得有什么痛苦之处,当真邪门之极。
独孤男忽然想起一事,身上刷的出了一层冷汗,迅捷的甩脱了我的手,跳到一旁,看我如看鬼魅,我大是意外,转过身来,揉着被扣痛了的左臂,看向独孤男,心中迷惑不解,莫非还真是“同门一场”,就这样放过我了?
只见独孤男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似是在运气试着什么,突然一跺脚,道:“你……你……你从哪里学会的这门武功?”,声音惊惶沙哑,像在砂板上挫过一样,难听之至,浑不似平日风流倜傥谈笑风生的潇洒模样。
我不知他说些什么,但看他样子,好像吃了什么暗亏,心中暗暗佩服无芳草,在内功耗损如此之巨的脱力状况下,不知道玩了什么小花样让独孤男如此惊惶失措,看来恒山歪门邪道的手段绝不在我星宿之下,却不知她们为什么便是正派,难道出个家便行了?那我若是能脱身,明日也理个光头罢了。
正在胡思乱想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决定将计就计,借势诈上一诈,便踏前一步,笑吟吟的看着独孤男,道:“嘿嘿,你见多识广,又怎会不知道我从哪里学的?这门武功又有什么稀奇!都是师父教的,我练习较勤而已!”
不料此言一出,独孤男更是脸上变色,提高声音道:“你说……是那星宿老……老……教你的?”,他说话时似乎本想说“星宿老怪”,却因为恐惧什么而将最后一字含混带过,而声音本已莫名其妙的嘶哑,这下忽然发力开声,反而让声音劈掉,如夜枭般难听无比。
我哈哈一笑,双手卡腰,右脚在面前划了半弧,双足一分,各立一端,气势装的十足,才高声道:“不错!正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点拨我的!”,说罢,暗暗运了运气,发现左臂那气息似是强了许多,反而温和稳定了,只是涨的厉害,心下笃定,余光扫了一下无芳草,不料看见她也是疑惑的看着独孤男,我心下却存了一个大大的疑问,莫非刚才不是她让独孤男吃了暗亏?那又是什么?难不成是我左臂中存在的古怪气息?
独孤男听到是星宿老仙亲自点拨我的,不由得又退两步,颤声说道:“不可能!那‘绿玉蝮’绝迹已久,我在星宿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你又从何处得来!”
听到“绿玉蝮”的名字,我脑中霹雳一声,知道他怕的是什么了,更是心下雪亮,原来他在我星宿敢冒奇险,蛰伏多年,迟迟不动手,不光是因为“身负重任”,原来竟是窥视我星宿派的“化功大法”!
江湖各派每每围剿星宿,所惧者除了层出不穷花样翻新的毒药机关外,就是我派掌门星宿老仙的化功大法,虽然师父平日喜好听我们歌功颂德,功夫却实在是实打实的强横,我就曾亲眼看到一个小门派的掌门妄图立功,混入星宿海后被师父发现,偷袭之下被师父扣住肩膀,眨眼之间就绵软瘫倒,被师父丢入我星宿蛇窟惨痛而死。据师父说,还只不过是用了第一层功力的“化劲”,还没用到更高层次的“消肌”、“溶骨”和“蚀魂”呢。师父说过这些后便抚须大笑,倒是听的我们这些小辈不寒而栗。
星宿门规怪异,武功强者为大,所以独孤男刚一叛派到了星宿,就凭一身武功硬是打成了大师兄,不过这条门规虽然是对门下弟子所言,师父却因此对我们多有猜忌,始终不肯将如何修炼化功大法教给大家,大家虽然私下里颇多怨言,但是想想师父的平日的暴戾,再加上大师兄宽慰几句,也便都忍了下来,只是平日里花样翻新的讨好师父,以期有机会得窥天道。
虽然师父不教,但是平日几个常缠在他身边的师兄,还是断断续续看了一些东西回来,不过在星宿派里传话,难免碰上几个技痒用上“做势”、“吹牛”之类的功夫添油加醋,越传越玄,说是练此功必得黑云大蟒与绿玉蜈蚣等毒物相助,更要吃下鹅卵大的蛇胆云云,到最后大家也都自己说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有好事者问大师兄有没有私下问过师父,大师兄只是笑而不答,更没有人嫌命长的去问师父,万一被他知道有人偷窥他练功,只怕死了还在喊痛呢,因此大家传的累了,也便没人再提,只当我星宿没有这门功夫,安心练毒去了。
现在听独孤男这么一问,看来他早就知道怎么修炼这门功夫,却不知为何,误以为我修炼了化功大法,只不知道他说的“绿玉蝮”是不是大家所传的“绿玉蜈蚣”?或者……就是咬我的那条小蛇?
我心知此时绝非开口询问独孤男的良机,按下心中诸多疑问,左手一指独孤男,道:“我星宿圣物,岂是你想得便能得到的?师父他老人家算无遗策,早就怀疑你带艺投身的目的,捧你做大师兄,却是样样不教你,你投师多年,可学会了几种毒?可学会了化功大法?师父见你最近行踪诡秘,便安排我在暗中盯你,没想到你当真还是个叛徒!”,说罢,气宇轩昂向前一立,将身后的无芳草遮了个严严实实,双手负在身后,却是不停捏来搓去,暗自期盼能骗过独孤男。
若以平日独孤男处事的冷静,我虽是已将“做势”施展到了极致,也是决计骗不过他的,只是他本是和人相谈大事,被我一星宿门下不入流的小子意外撞破不说,更不知为何会杀出一个势若疯虎的“恒山派大师姐”助这“星宿小子”生死相搏,打的满满的算盘被一砸到底,心中慌乱,已不能以常理来推断我说的话。
况且我恰有一事说在他心中,他投艺星宿,虽是师命,也有私心,想学会这正派人士人人深恶痛绝的“化功大法”,却不知为何,入星宿以来,师父虽信任有加,却很少传授武功给他,更别提化功大法了,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其实这件事情说破了,很是寻常。只因师父一向对门下疏于管教,只是将武功教给几名得意弟子,再由他们向下传授,平日里也只是依据心情和喜好点拨几句,我们的武功都是由原来的大师兄现在的二师兄萧笑教的。而自从独孤男来后,不出几日就打的几位师兄叫苦连天将其奉为大师兄,师父早就过惯了闲散日子,虽然知道他不会半点星宿武功,也只是嘱咐了一下萧笑将星宿武功速速教他便闭关去了。萧笑掉落大师兄的位置,独孤男又自负的紧,本就心怀不满,况且武功自愧不如,便向师父托词无能教授。师父也不以为意,只告诉他偶尔教独孤男些制毒解毒的法子罢了。
此事在我们之间传为笑谈,却慑于大师兄的严格,从没敢在他面前露过口风,此时我这一说,却让独孤男产生了惊心动魄的之感,只觉得星宿老怪当真神机妙算,自己一直以为身份隐瞒的挺好,这次会面安排的更是谨慎小心,不料老怪居然能够未卜先知,竟提前安排好人埋伏起来,刚才乍一动手,竟发现功力如江水决堤,一路狂泄,正是中了化功大法之征兆,不由得颤声道:“那……那老……仙怎会把化功大法教给你了?”,一时紧张,竟是又唤师父为老仙了。
我心下大奇,莫非他刚才真的中了化功大法?我哪里会这般招数,难不成是师父来了?可是若以师父性子,听说他是叛徒,早就下手击杀,今日匪夷所思之事太多,我顾不得那么多,既然他对我会化功大法深信不疑,我何不打蛇随棍上?便沉住气,对独孤男缓缓点头道:“你可是还要再证实一下么?”,言毕,左手从身后抽出,洞中昏暗,恍惚间竟能看到呈诡异的暗红之色,让独孤男又退了一步。
我心中暗笑,刚才双手在背后揉搓之际,我已将一种外呈红色的内服药揉碎抹在手上,此时正是他们疑神疑鬼的时候,我这次“做势”大为成功,看来今天逃生机会可是大大增加了。
独孤男见到我满手赤红,失声道:“‘消肌’?你……功力都练到‘消肌’了?怎的我在星宿从没见你露过武功?”。
我点点头,道:“不错!化功大法难学的很,我修习数年也只不过学到‘消肌’一层。”,然后仰望洞顶,做思索状:“倒是师父他老人家,每每安慰于我,说自己修成‘蚀魂’也不过是近日的事,慢慢修习便是。”
独孤男大吃一惊,道:“师父他……他……他已修成‘蚀魂’了?”,独孤男一时紧张,竟又管星宿老仙叫起了师父。
不杀和尚立时怒道:“你!你若还管那老怪叫师父!就别管我叫师兄,没的污了我们少林!”
独孤男一时失言,脸呼的胀得通红,不理不杀和尚,面色阴晴不定,似是对我的话有些不信。再看看萎顿在地的无芳草,更是大起疑心,独孤男本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只是被我一时虚虚实实蒙住,此时缓了过来,觉得其中疑问颇多,问道:“这位恒山的……师妹,又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一边问一边手捏虎形,只要我一个回答不对,就要发难。
我看的明白,知道这个问题是非答不可,不然他只要一怀疑我那“化功大法”出手相试,我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怕被他立时毙掉,彷徨之间却想不到怎么回答,便故意让全身空门尽露,仰天哈哈大笑。
独孤男如我所料,果然不敢上来,站在原地怒道:“你说是不说!”
我心下有了计较,道:“师父他老人家神机妙算,只是让我早早到这洞里等候,自会有人相助于我,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晓,原来恒山早已和我星宿达成默契,联手破坏你们相谈之事。”
我话刚一落口,不杀和尚和无芳草都同时怒斥:“胡说!”,独孤男倒是没做任何反应,只是死死盯着我,似是想看我有什么反应。
我神色不变,先扭头向后看着无芳草大声道:“嘿,生死攸关,咱们恒山星宿联手的事情,也不用对他们隐瞒了。”同时连打眼色,无芳草会意,却是气鼓鼓的低头不答。我无法,扭过头来,对着独孤男说道:“不过师父虽然算无遗策,让她助我挡上一阵,但我星某人绝不能让一姑娘拼死相抗而独自逃生,不如你我做个交易,你放她走,我代她保证恒山从此以后绝不会破坏你所言之事,她本人更是绝口不提,如何?至于我星某人,你肯放则罢,不肯放,哼,倒也无妨!今日分个生死便是!不杀和……大师,你来做个见证!”。
此言一落,不杀和尚和无芳草都把目光聚到了独孤男身上,我负手看天,手中暗暗捏了一把汗,不停祈求独孤男看在什么“化功大法”的份上,万万不要答应与我相斗,否则自己一死不要紧,怕是无芳草也要被灭了口。
独孤男再没有任何潇洒之态,面色铁青,几欲开口,又都忍了回去,思索片刻,缓缓的说:“好,便依你所说,我放她走,我领教你的‘化功大法’。”
我“轰”的一声血涌上头,叫苦不迭,这下“做势”过火,反而弄巧成拙了。
“不可!”独孤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我惊讶的看着他后面的不杀和尚慢慢站了起来,心下惘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喝止独孤男。独孤男也没想到,惊愕的看着不杀和尚。
不杀和尚艰难的呼了两口气,道:“师弟,众生平等,鹰鸽同类,他星宿虽是万恶不赦,但这小子胆气甚豪,又不肯抛下这位姑娘逃生,应是言出必行之士。”,言罢,两目精光突射,盯着我问:“贫僧不信小哥刚才所说星宿恒山联手之事,但这姑娘确是恒山门下,现在需要救治,贫僧愿与小哥做个约定,放二位出去,但请二位出去之后,莫要提到今日所听之事,如何?”
独孤男急道:“师兄!你怎能放虎归山?什么鹰鸽同类,不要听这小子胡言乱语……”
不杀和尚冷眼一扫他,道:“甚么放虎归山?我佛还能舍身投虎呢!耽误了这位姑娘救治,与恒山结仇的责任你担着?你若叫我一声师兄,此处便听我的!”,转身看向我道:“你虽会化功大法,但我师弟若是全力一击,也未尝没有胜算吧?”
我心下一寒,接不上话来。
不杀和尚继续道:“今日虽不跟你交手,但若在江湖上让我和尚听到有一人死于化功大法,和尚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这句话说的正气凛然,让我心虚不少,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不杀和尚又道:“剿灭星宿一事,势在必行,你既有慧根,何不来我少林?”。
独孤男大吃一惊,道:“师兄,你怎的如此糊涂!让这种妖人入我少林?”
看着不杀和尚的炽热目光,我想了想,道:“大师,少林恒山同是修佛,念的经书可有何不同?”
不杀和尚不解,摸摸光头,道:“没有。”
我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今天你又怎会和恒山的姑娘性命相拼?”,趁他发愣时,又道:“诚与不诚,自在人心,恒山少林,无主无宾。我星宿虽是恶事做绝,但我星某人道理还是懂的。”
我慢慢低下身子,搀扶起无芳草,继续对不杀和尚道:“我出去之后,会向我星宿门下发出警告,但盼大师对我门下兄弟下手之际,能够多问上一句,他们是不是就该杀。”,又撇了一眼独孤男,道:“至于大师兄……望你能够念在同门一场的份上,给他们一个痛快便是。”
独孤男厉声道:“入了星宿派,就是邪魔歪道!我佛当施展大神通诛之!”
我眼光一寒,道:“你也入过星宿派,可该诛之?”
独孤男气恼,正想动手,却被不杀和尚轻轻压住,道:“师弟,既辩不过他,动手也没道理,他只要答应不对外说我们相谈之事就是了。”又压低声道:“你当真有把握对付化功大法?”
独孤男面色发青,在身后竖起右手,对不杀和尚摆了一摆,表示没有信心。
不杀和尚会意,向我问道:“那小哥可是同意了?”
我本就不知道他们罗罗嗦嗦的“大事”是说什么,此时拿来交换二人性命,自是没有一毫半分的不同意,却脸色漠然道:“我答应便是,此间之事,我二人绝不向人提起。”,无芳草也点了点头。
独孤男狠狠看着我,道:“小贼,今日便放你走了,须知今后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我扶住无芳草,对独孤男虚抱一拳,道:“多谢师兄不杀之恩,以后见面,还要请师兄讨教‘化功大法’如何修炼。”,气的独孤男七窍生烟,却是无从发作。
我再不多话,搂着无芳草,一步一跌的走向洞口。不杀和尚和独孤男倒也守信,并不出手,目送我们出去。
不杀和尚在后面轻轻念道:“诚与不诚,自在人心,恒山少林,无主无宾……”
独孤男怒道:“师兄!你读佛读的痴了吧!”
不杀和尚回头看了一眼:“你才是入魔深了呢!”
两人静默洞中,相对无言。
无芳草斜斜倚在我的肩上,随着我慢慢挪向洞外,笑道:“小贼,没想到你那三寸不烂之舌竟能说动那贼和尚,还真是了不起。”
我心中一荡,笑嘻嘻的说:“我是小贼,他是贼和尚,自然心意相通,他出言相劝,自是在我意料之中。”
无芳草也嘻笑道:“你看那个叫独孤男的气成什么样子,还出手偷袭我,果然还是你们星宿没有一个好人,对了,他适才说你什么‘做势’,还有‘化功大法’,你会这许多武功,怎么早不出手。”
我大呼不妙,万万不可被她知道“做势”是什么东西,以免影响我的光辉形象,道:“那种偷袭的无赖手段,是他们少林教的,可不是我们星宿所为,我们星宿若要偷袭,也……也不会那么明显,他说的什么武功我都不懂,还以为是你出手救我呢。”
无芳草大奇道:“那他怎么怕成那个样子?”
我摇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另有什么打算吧,正好我们借机逃跑,问那么多送了性命怎么办,你的伤怎么样了?”,心下也是暗自奇怪,左臂那气息似乎不见了,只是发胀,莫非机缘巧合,真学会了什么化功大法不成?左右思索,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再想了。
无芳草道:“嘻嘻,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伤么?亏人家还拼死替你挡下他们呢,要不是你在那小蛇前救了我一命,才懒得理你。”说到此处,咳了两声,道:“不过幸好塞给你定静丸时自己留了一粒,吃下以后,现在已经好的多了,刚才他要是真敢出手,我还有能力全力一击,看看他还敢不敢偷袭我。”,说罢,眼中满是狡黠笑意,让我想着刚才自己在生死一线时孤注一掷,手中捏着一把汗的景象,真是哭笑不得。
“本来以为这血杀洞有什么好玩的,没想到差点搭上一条命,小贼,你怎么赔我?”无芳草笑着问我。
我忽然心中一悲,此刻虽然风光忸怩,但是一踏出这血杀洞,我便是星宿小贼,她便是恒山大师姐,想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见面了,道:“陪你?我是个星宿小贼,陪在你身边,只怕被你师父杀掉。”说到此处,自觉失言,便低头不语了。
“嘻,你是欺我现在没有力气打你么?不赔便不赔了,有什么好希罕的?”无芳草依然笑着,却是满脸落寞颜色,在我耳边轻轻道:“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
我听她说起我初见她之时“做势”说的那首词,心中翻江倒海,道:“那……摩天崖景色幻化无边,有机会的话,我定带姑娘去游玩一圈。”
“呸!现在又想起来了,好希罕么?”她笑着说:“女侠我自会找人陪我,可用不着你这小贼讨好。”
又听到她说着这句话,想着今日的生死惊魂,我只觉得与初听这句话时可是心境大大不同,默默企盼以后还能有相见机会,两人又都像那时一样,低头不语,默默赶路。
那段路本就不长,只觉得眼前一亮,终于走出了这诡异的血杀洞,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洞口外,一人白衣如雪,负剑而立。
只见那白厉抬起头来,缓缓道:“终于出来了?”
“呛啷”一声,我天山杖落地。
我一时惊惶,万没料到这白厉一直在外面等着杀掉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心中竟是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当真会什么化功大法,该有多好?。
没想到白厉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并不动手,只是上下打量着我们两个,忽然露出古怪神色,哈哈一笑,施展轻功,就此走了。
我看的发愣,完全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觉得没趣,笑了一声,对无芳草说:“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很有毛病……”。
却见无芳草满面忧色,勉力推开了我,道:“星魂,多谢你今日相助,如果他日有缘,还可相见,星宿有难,你自己小心。”,咬了咬嘴唇,想了又想,艰难道:“如是……如是……可来我恒山避上一避,我或可和师尊……”,后面声音越说越小,几近蚊蝇。
我心下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愤,大声道:“我自会小心,天下之大,还没有我容身之地?姑娘是恒山灵秀,还望自重身份,莫要被我肖小鼠辈所污。”
无芳草几乎要气哭出来,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一顿足,道:“也罢!你多小心,如是有难,切记一字:‘逃’!,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性命,可否应我?”
我胸中气闷,并不能言,只是点了点头,心中暗想,不用你说,我自会逃命。
无芳草见我点头,略觉心安,道:“既是如此,我走了,多保重,星宿如灭,我也不知去何处找你,你若有空闲,就来恒山看看我这个朋友吧。”,说罢,不再理我,一路跌撞前行。
我眼见她身形越变越小,几次想要发足追上,却是无力,心中暗暗道:星魂!星魂!你是星宿,她是恒山啊!眼睁睁见她蹒跚着在远方缩成一个小点,终于不见了。
山涧微岚,旷野风嘶,探手入怀,摸着那条泥污的紫色手帕,我竟是痴痴落下两行清泪……
心情不好的时候,酒量就一定不会太好,酒量不好的时候,喝酒就容易醉。
我似乎还没喝几杯,就开始变得人事不省。
一切变得轻飘飘的,我站在窗边,推开窗子,看着外面如幻落日,轻声吟唱着:“……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自不觉得又落下泪来。
窗下在门口客栈歪坐着的的一个乞丐被我突然放声吓了一跳,呆呆的向上看着我,我觉得心下凄苦,便向下丢了些散碎银两,恰恰丢在他讨饭的碗里,让那乞丐仰着头,口中含混不清的一连串道谢。
谁不愿意成为大侠呢?
谁不愿意抱得美人归呢?
谁愿意每天被称为“鼠辈”?
谁愿意做自诩为正派人士的少年们成名的垫脚石?
谁没有梦呢?
那日的血杀惊魂,那日的片刻欢愉,都随西风而去,所有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醒过后,痛苦反而更深。
我在这客栈已是三日了。
每日喝上几杯,已经是我的所有快乐了。
只不过是我左臂时时胀痛,提醒着我那日的事情,而我却宁愿全都忘掉,什么化功大法,什么正派邪派,什么灭门星宿,统统与我无关。
我如癫如狂,伏在窗栏,窗外大声呼喝:“天涯何处无芳草,天涯何处?无芳草……”。
哪里是天涯?
天涯远不远?
有没有生死相隔远?
无芳草不在天涯,在恒山。
可是对于我来说,恒山就是天涯。
去,就是死。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心情狂躁,只是骂道:“小二!爷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先不要来烦我。”
“咚咚咚。”外面敲门的人依然很执着。
我皱了皱眉,这里的小二怎么会这么没有眼色,隔着门问道:“什么事?”
“客官,天色已晚,请您早点歇息吧。”小二说道:“小的给爷送来了盆热水,麻烦爷开下门。”。
我觉得不快,问道:“不是每日早上才送来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门外的小二答道:“掌柜适才烧了一锅热水自家用的,正听见别的客人说客官似是心情不好,掌柜的特地吩咐我过来看看,顺便给爷送来盆热水泡泡脚安安神。”
听到是吵了别的房间的客人,我也觉得有些抱歉,便系好衣带,过去拉开门阀,不满的对着小二说:“放在那边地上,然后便出去吧,和掌柜的说声谢,我不会再吵到旁人了。”
“好勒,谢谢爷您照顾我家生意。”小二应道,走了进来,道:“出门需护脚,这是特意为爷烧的热水,请爷好好享用。”
我转身随着他向床边走,不料神情恍惚,竟让一边的桌子绊了一个趔趄,“哎呀”一声,扑向小二背后。
小二端着那盆热水一转身,看见我向着他跌来,大吃一惊,手里水盆差点丢掉,连忙用右肩一抗,垫住了我。
我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甚感歉意,觉得适才对小二的态度实在是恶劣,不禁道:“多谢了。”,忽然看他因为我这一跌之力,右手拇指插入了水盆之中,吓了一跳,问道:“这水可烫?当心手。”
小二左手掐住水盆,腾开右手,在身上抹了一抹,笑道:“粗人手糙,倒也无妨,客官自己走路多小心。”
我见他右手从虎口到指尖都布满了老茧,不禁松了一口气,看他手脚利落,不禁夸了一句:“你可比前两天的那个手脚麻利多了。”,转过身去,想要把刚才撞歪的桌子推正。
一扭身间,忽然觉得不对,哪个做小二的虎口还有老茧?哪个做小二的抗得起我一撞?
转念间,我向刚才没关上的门猛扑出去。
只听一盆热水“哗”的泼在我身后。
“哪里跑!”。
我扑在地上,就势一个翻滚,爬了起来,左臂一震,似是又有所异动,我暗自心惊,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一边向前飞掠,一边试探着运气,感觉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稍稍安心了些。
忽然一阵寒气扑面而来,我刹不住身形,只道此次必死无疑,却发觉这剑并不前送,只等我自己撞上,危急之中一个倒翻,险险避开,只觉得胸前一凉,却被剑尖划破了衣衫,再前冲半寸,只怕有开膛破肚的危险,刚一落地,那“店小二”正好从后面追上,我觉得身后风声突急,勉强一个侧身,只听“扑”的一声,我右肩一痛,大叫一声,跌靠在一根柱子前。
我看了一下右肩,青衫漾起了一滩血迹,慢慢扩散开来。
我慢慢抬起头,拿剑那人站的稍远,倒是旧识,正是之前和不杀和尚追杀我的华山冷面剑客冰啸原,只是用剑尖斜斜指向我,并不说话。那店小二手中拿着一只精致的银制小斧,约有半臂之长,想是刚才藏于袖中的,斧刃泛红,正是刚才砍中我那一下染上的血。
我暗叹一声,心知这次难逃大劫,想想死也要死的硬气一些,便昂然道:“你们两位上吧,却不知因何杀我?”。
冰啸原眼中一显怪异之色,似是看着掌中玩物,甚是好笑的样子,那“店小二”却不含糊,抄起小斧,话也不答便向我劈来。我两眼圆睁,只等开颅而亡,这次不知因何而死,只做个糊涂鬼倒是心下不甘,我定要牢牢记住他相貌,作鬼也不会放过他。
突然眼前一花,从我右肩后突然探出一柄剑,剑尖直直指向那“店小二”的喉咙,那“店小二”反应倒也快,猛的刹住身形,半寸也不挪动,那剑尖也就正卡在他喉咙处,连外皮也没划破半点。竟是那冰啸原施展轻功出现在我身后,救了我这一命,实在令人大惑不解,难道我的命竟然变得如此值钱,还需要争来夺去的?
那“店小二”也是满脸的不解,但那剑尖指在自己喉咙可是半点也不假的,我正想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只听冰啸原冷冷的道:“别动,动便杀。”,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对我们两个谁说的,只好和那“店小二”尴尬的四目相对,都是一副恨不得吃了对方的样子。
我只道必死无疑,倒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倒是那“店小二”进退两难,手中举着小斧落也不是,收又不敢,浑身让汗都打湿了,冰啸原依然不吐一字,只是那剑,依然稳定的指着他的喉咙。
过了片刻,那“店小二”终于吃不住力,手一松,小斧“叮”的一声掉在身后,冰啸原也将剑退了小半寸,道:“你因何要杀他?”
我听的莫名其妙,莫非这二人不是约好了联手杀我的?还是在做什么戏给我看?便不作声,只看他们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
“店小二”眼神怨毒的看着冰啸原,恨恨的说:“阁下何人?怎么会帮着星宿的小子?”
冰啸原面无表情,淡淡道:“先答我的话。”
“店小二”面目一紧,额头青筋暴起,想了想,觉得不是冰啸原的对手,只好道:“我是华山门下的,星宿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哦?”冰啸原眉毛一挑,隐隐有了不屑的笑意,道:“华山弟子什么时候用上斧头了?这我还真不知道。”
“店小二”听到冰啸原对他暗含讥讽,又是眼睛一瞪,结果冰啸原面色一冷,反而吓的他说话都不利索了:“现……现在我们……我们正道中人相约七月初五同上星宿海,共诛星宿派,你……你又是何人?也是星……星宿的?”
冰啸原一愣,绕到我身前,打量了一下我,转头对“店小二”道:“他是星宿不假,你又是从何得知?我六大门派相约星宿海之事,你倒知晓不少。”,突然又是冷若冰霜,眼中精光慑人:“我是华山派首席弟子冰啸原,我刚才投宿时的那个小二呢?说!”
那“店小二”满面冷汗,听冰啸原一喝,竟然“扑通”一声跪下,浑身抖个不停,道:“小的乃是‘飞天门’下,近日各大门派都在追剿星宿派,小的……小的只想弄些银子花花,没有……没有冒犯华山的意思,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小二被小的捆在……捆在柴房里……”
冰啸原冷哼一声,道:“你运道倒好,还真助我找到了一个星宿小贼,滚吧,我的剑不杀鼠辈,再敢做伤天害理之事,我定当斩你!”
那“店小二”听到此处,连斧子都不敢捡起,急急逃命去了。
冰啸原背对着我,默立半晌,突然右腕向后一甩,剑尖便抵在我的左胸前处,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留下?”
我看了半天,心下已大概了解的七七八八,想了想,道:“既然要死,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大侠给予解答。”
冰啸原头也不回,道:“说!”
我问道:“适才那人说什么正道中人七月初五同上星宿海,可是真的?”
冰啸原道:“是!可还有话要问?若没有,我便送你一程吧。”
我心下焦躁,只盼东拉西扯,拖延一点时间,看有无脱身之计。不料这人倒是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一句。我只好硬着头皮接着问道:“却不知各大门派之中有谁能破得了我星宿海前迷雾?”
冰啸原道:“不杀有法!此次正是他和他枕潮轩帮主白厉共同发起的此事。”,想来不杀和尚是他好友,提到此事也觉得面上有光,不由得多说了一句。
我心下雪亮,看来独孤男是少林派去星宿一事,尚未传出,应是打算届时里应外合灭掉我星宿派,我性命攸关,竟是心念电转,生出一计,道:“不好!六大门派危在旦夕,大侠若信我话,还请听我一言。”
冰啸原剑尖似是一抖,道:“说!”
此时情势有缓,我才发觉右肩伤处剧痛,似是伤的较深,只苦咬牙关,不哼半声。
冰啸原见我没答话,一收剑,回转身子,刚要开口,看我右肩血染青衫,不禁一愣:“倒是条汉子。”,刷刷两声,从自己衫前撕下两条,丢给了我,道:“自己绑上。”,浑不顾自己撕裂的衣衫被风吹的飘飘荡荡。
我探手接过,解开衣衫,看到右肩伤处很深,幸好未伤到骨头,此次出来,我只带了普通的金创药,正自后悔没向无芳草多要上一些她恒山灵药时,冰啸原又一扬手,丢来一个小瓶。
我顺手一抄,接了下来,打开小瓶,里面装满灰膏,酸腥扑鼻,我闻了闻,并没有毒,但不知做何用处,本想问问是什么,看他又转过身去不再看我,就不再自讨没趣,想是他华山药物,便用左手小指挑了一点试探着放在伤口,发现清凉无比,疼痛也大减,不禁大喜,细细抹平伤口,用布条牢牢缠了两圈,又用嘴咬住一头,左臂牵住另一头,将右肩伤处包扎好,然后将小瓶盖好,恭恭敬敬递给冰啸原,道:“多谢大侠。”
冰啸原还是头也不回,道:“给你了!”,我一愣,怎的今日运气如此之好?这华山药物虽不比恒山,但也远胜普通药品。正思想间,冰啸原又道:“你所说之事,如果当真事关重大,我便放了你,一瓶药,送你又何妨?你若说的不对,我便一剑杀了你,那药还是我的。”
我听的冷汗淋漓,镇定了一下,道:“那不杀和尚,说的全是假的,他想借这个机会,将六大门派一举歼灭于星宿海。”
冰啸原全身剧震,猛的回过头来,我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冰啸原的剑平平点在我的鼻尖,道:“你敢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我只觉得鼻尖上剑身颤动,显是冰啸原现在又惊又怒,我勉强镇定心情道:“你若不信,一剑杀了我便是,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碰到我大师兄独孤男和不杀和尚在血杀洞相会的。”
冰啸原面色变幻无停,我心下暗惊,只怕他一个不对,剑尖往前一送,我就此一命呜呼。
如此对峙了一会,冰啸原呼吸渐平,我只看到眼前一花,“呛啷”一声,冰啸原突然收剑入鞘,道:“你说!”
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惊魂未定,道:“大侠如若不信,可问恒山大师姐,她与我一起听到的……”,冰啸原挥挥手,打断了我,道:“无芳草?你休要罗嗦,快说是怎么回事。”
我一愣,他也认识无芳草?便将洞中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当然是将独孤男和不杀和尚所说之话完全倒转过来,说是历次清剿星宿派不成,乃是不杀和尚和独孤男串通一气之故,此次遍约六大门派相聚星宿海,正是为了里应外合,由独孤男在星宿布下奇毒埋伏,不杀和尚再从中策应,准备将六大门派一网打尽云云。
提到我和无芳草,我更是添油加醋,如何与无芳草相遇,如何被无芳草无上佛法所感化大彻大悟,如何与其为武林正道并肩作战,恶斗独孤男和不杀和尚,拼死逃出血杀洞,无芳草已回恒山报信,我在此处躲避数日乃是为了防止他们灭口云云,只是将莫名其妙的“化功大法”一节略去不提。
这一番说辞,本就假中还带半分真,让我在星宿中练就的妙口道来,再不时展示展示小蛇咬出的伤口,描绘描绘寂灭合击共抗万花剑气的景象,只听的冰啸原惊心动魄,频频点头,冷汗淋漓,只觉得幸好今日巧遇于我,否则武林经此一役,怕是就要覆灭于一旦了。
冰啸原听的动怒,猛然拔剑,将身侧桌子斩成两半,道:“好!你便与我同去星宿,看看那不杀如何说法!”
我正说在兴头上,唾沫横飞之时,突然听冰啸原说带我同去星宿,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愕然道:“我……与你……同去星宿?”
冰啸原点点头,道:“正是,在武林同道面前,揭穿那不杀的面目!”,将剑猛的一掷,插在大堂柱子之上,直没入柄,道:“我与那不杀好友相称,竟不料他有这般恶毒用心!”
我看着那剑柄,心中暗暗叫苦,这一去星宿,第一个死在冰啸原剑下的舍我其谁?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刚才那只如簧巧舌,现在竟是无影无踪。
冰啸原见我面色古怪,不禁问道:“你可是怕那不杀?无妨,有我在。”
我心里连珠价叫苦,暗道正是有你,我才怕呢。
冰啸原想了一想,又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切不可胡言乱语,再将不杀和尚与独孤男的对话说一遍给我听。”,这冰啸原虽然也足够精明,但我在星宿门下修习的口舌功夫又怎是凡人所及?便又将那段对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那冰啸原虽然心下怀疑,但听我两次说的都是分毫不差,似乎不是为活命临时敷衍于他,倒也是信了一半,道:“好,今夜暂且休息,明日一早,你我便去星宿,那恒山无芳草届时应该也会过去,到时大家当面讲个清楚。”,我听到无芳草也会去星宿,一时心中亦喜亦忧,但此时命悬他人手中,却不由得我不先应了他,思想到此,便对冰啸原道:“好,那我便先回去歇息,冰大侠请了。”,暗自打定主意,只要一回房间,便速速逃命去,若有机会还可通知门下弟兄早做准备,哪敢和他同回星宿海?
不料冰啸原似是早料到如此,摇了摇头,道:“不,在到星宿前,你与我同住。”,见我一愣,又道:“虽然你说的似是真话,但那不杀和我向来交好,他性子虽古怪,但应不至于做出这种欺师灭祖之事,想是那独孤男做了什么手脚。”,突然面色又是一冷,接道:“你若身上带有你们星宿的迷药毒药什么的,可小心着点!小心我的剑动怒!”
我连连点头,心想还说不杀性子古怪,看不到你的性子变得更快,却不知是否真有本事躲过我的毒药,但慑于他的威势,倒也不敢以命相试,便道:“我也觉得不杀大师行事古怪,等到了星宿,你自己问他好了。”
冰啸原点了点头,便径直向楼梯上走去,见我还愣在原地,皱了皱眉,道:“走!”,我应了一声,正要随他上去,忽然看见客栈门口那乞丐探头探脑的看我,似是认出我便是适才丢给他银两的人,不禁一笑,心想自己性命受制于人,倒是真不如这乞丐活的自在,摸了摸怀里,又丢给他几枚铜钱,道:“柴房里有个人,你将他放出来,他也会打赏你的。”,冰啸原见我还磨磨蹭蹭,在梯上喝道:“快走,理那乞丐做甚!”,那乞丐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又千恩万谢的奔柴房去了。
进得房内,我心中念念不忘逃跑,环视一周,这房内不过是普通桌椅窗床,似是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心念一动,向门外探头看去,正看到那刚被放出的店小二骂骂咧咧直说晦气,便大声喊去:“小二,给弄点酒菜上来,我这有位爷饿了。”,边回头边笑道:“要不是大侠你,那小二还被关着呢,你也累了,弄点东西充充饥……”,正说到此,心中突的一跳,却接不下去了。
那冰啸原面上挂霜,道:“可是想在酒菜里下毒么?” 我陪着笑道:“下毒那点雕虫小技,怎么能瞒得过你的眼睛?不瞒你说,刚才实在紧张,又受了伤,肚中发虚,实在是想吃点东西。”
冰啸原冷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我暗骂这家伙却是精明无比,刚才那番大套说辞,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瞒得住他,看他样子似是半信半疑,我抓到机会还是一走了之,免得他什么时候疑心一起,看他那性格,多半是一剑将我剁了。
那小二此时也上来了,问道:“二位爷,请问想要些什么?”
我见他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是这位爷吩咐将你放出来的,你还不好好谢他。”,小二连忙一连声的道谢,弄的冰啸原也颇有些高兴,道:“我只喝酒,那小子,你随便要些吧。”,我笑道:“既是大侠愿意照顾我这五脏庙,我便也不客气了,黄炉泥鸡要半只,风吹牛肉冷切一盘,要重辣,酒喝你自家酿的,先来一坛吧。”,小二应了,正要下去,冰啸原突然一摆手道:“酒只来一壶罢了,明日还要起早。”,我也只好顺了他意,吩咐小二速速准备去了。
小二刚退,冰啸原突然发问:“你对这店,还很熟悉么!”,我不知他此言为何,只应道:“在此三日了,对吃的倒还熟悉。”冰啸原冷笑一声,道:“在此三日了?你星宿现在召集弟子,速回星宿,你怎会不知?莫不是在这里等我吧。”我心中暗骂若是知道你这瘟神会来,我躲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等你?知道我说得实在离奇,他对我仍是疑虑重重,辩解只怕也是无用,更何况言多必失,说不好一个不慎露出马脚,便只是讪笑两声,道:“我只怕一回去便被大师兄灭了口,在此避着,却不意被大侠救了。”
冰啸原想想似也有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所说若全是真的,那武林正道还真是由你一人力挽狂澜。”
我忙摆摆手,道:“千万不要这么说,真是折杀我了,小的贱名星魂,主持武林正道这种事情,还得是大侠这种出类拔萃的人物,大侠他日立威之时,能记得我些微末功劳也便是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匹不穿”,我这“吹牛拍马,阿谀奉承”的功夫虽不及“做势”,倒也哄的冰啸原面色解冻了几分,对我敌意也小了不少,我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些事,暗自心惊,看来我星宿派当真覆灭在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一边不停盘算如何脱身。
那小二手脚倒是麻利,念在我们救他之恩,说话间,便把酒菜上来了,冰啸原果然并不动筷,只提着酒壶,也不用杯,就冲口中倒去。
我看他这般喝法,自己便是有二师兄萧笑那种出神入化的毒技,也无从下手,只好冲小二要了壶茶,低头默默吃着东西。
正苦思无计间,突然听见窗外街上传来“咚——咚——咚!”两长一短的声音,我心中一动,却是神色不变,若无其事的接着吃鸡,而心中则如翻江倒海,这分明是我星宿告急的暗号,莫非此处有我门下兄弟?
“咚——咚——咚!”,“咚——咚——咚!”……那声音却是响个不停,响了一会,却是一歇,反而呜呜咽咽的响起了一阵凄楚的笛声,让人听了直欲哭出声来。
我心下惊疑不定,站起身来,一边向窗前走,一边说:“我去看看何人,竟在此处装神弄鬼,莫不是那人招来了同伙?”,一边推窗一边盘算,若是看到熟人,便纵身跳下去,让他替我挡上一挡也是好的。
忽然身后风声一起,我还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扑”的一声,身边窗框一响,我定睛看去,不禁大惊失色,那冰啸原竟将手中之剑一掷而出,穿过我的衣襟,牢牢钉在窗沿,犹自嗡嗡作响,颤动不已,他冷冷道:“若是逃,便杀!”
我扭头强笑道:“怎么这般说话,我还等着和大侠同回星宿呢……”,忽然听到街上笛声一歇,传来嘶哑的声音唱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我一愣,向下探头看去,却见那一直在客栈门口的乞丐左手拿着一个古怪小鼓,右手抓着一只肮脏笛子,正摇头晃脑唱着我适才思念无芳草之际吟唱的歌,想是刚才那些声音都是他弄来引人注意的,我满心以为能够有机会逃跑,却原来只是自己想逃想疯了,听到声音便牵强附会而已,便无奈的笑了一声,那乞丐听得头上有声,抬头望来,见是我,咧嘴一笑,手舞足蹈,口中不停念叨“谢财神爷爷,他日必有好运”等等。
我见这乞丐一身脏兮兮的却学我吟唱,全然不解其中酸楚之意,想起我现在处境,心下黯然,伸手将剑拔了下来,拂了拂衣襟,走回桌前,将剑放到桌上,冰啸原道:“你倒厉害,一过去那些古怪声音就停了,是什么?”,我不答他,扯下一条鸡腿,又向窗前走去。
冰啸原一愣,觉得我奇怪,便随我一起走向窗前,问道:“你又拿鸡腿做什么?”
我不理他,径直走到窗前,探头出去,那乞丐还在,便喊了一声:“接着!”将鸡腿丢了下去,那乞丐一日之内收到我又是银两又是铜钱的,现在又接到一只鸡腿,当真觉得今日应该是“谢谢财神爷爷,今日我有好运。”
冰啸原在我身后看的奇怪,我来回两次,话也不说,只是丢了一只鸡腿下去,这却是何道理?便忍不住探头去看,看到那乞丐接着鸡腿千恩万谢的样子,不禁道:“看那乞丐,如此开心,你倒真是好心。”
我折回这一次,不答他话,行事怪异,就是为了苦心引他来看,看他探头出去,大叫侥幸,适才我走向窗前背对他时,就偷偷用左手探手入怀,摸出两粒星宿特制的无味迷药,塞在小指之中,此时稍一侧头,便已经看见他的酒壶所在,却见壶嘴恰恰对着窗口,暗道天助我也,随口敷衍道:“我幼时行乞,一路走到星宿海,被毒虫所咬,恰被现在的二师兄出来寻毒时候相救,才入的星宿,所以看到乞丐,心下可怜,能帮便帮了,我在此三日,每日都给他一些,他已经认识我了。”,说话间,小指一弹,手法精准,稳稳将其中一粒正好弹入壶嘴,本想将另一粒也如法炮制时,那冰啸原却恰好一转身,我惊惶之间手腕一抖,竟反是弹入了我自己的茶壶之中……
我这下吃惊不小,只吓得遍体冷汗,偷眼瞧那冰啸原脸色,准备只要稍稍又什么不对,便拼死一搏,不料那冰啸原却是少有的面色温和,似是我刚才的善举让他想起了什么,一副“深得我心”的样子,慨叹道:“我一直疑心于你,却是不该,这番善举,可见恒山教化之功,你若非星宿,本也善良。”,我心中暗骂我星宿弟子若是为求生做事,只怕比这个还要光华灿烂得多,假若这鸡腿是老仙丢的,那乞丐定从此洪福齐天,难免被我星宿门下弟子丢出的鸡腿淹死了。
我心中紧张,便想施展“做势”,斥责一下他这正邪之分,也好壮壮自己胆量,一看他脸,竟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霜挂满面,吓的我心里一突,不敢再乱说话,只盼他快快将酒喝到肚中,也好知道我星宿天下无敌的用毒手段,这人虽然面冷,但已经两次未杀我,我只放了迷药在他酒中而非毒药,也算对得起他了。
我走回桌前这几步路走的心惊胆战,几次脚软,强自支撑着,冰啸原倒是不以为意,道:“一会我下得楼去,也赠那乞丐些银两,我华山怎么也不能输给小小星宿了。”说罢,哈哈一笑,长剑一振,竟将剑尖沉到酒壶底部,轻轻一发力,托着那酒壶底部,递到了我面前,道:“你既是男儿身,当行正道事,若不嫌弃,喝我一口酒,与我同上星宿,杀贼人!”
我看着那酒壶,心中打鼓,这冰啸原究竟是何用意?莫非我虽然舌灿莲花,到底没能骗得了他?转念间,冰啸原盯着我的双眼,缓缓问道:“怎样?可是嫌我这酒脏?不料你大好男儿,竟是这般繁文绉节?”,我心中“通通”跳得厉害,他莫不是已对这酒起了疑心?看着那酒壶将剑尖压的略弯,我若发难,这剑尖一弹起,方向正是冲着我的喉咙,我若迟迟不取,只怕他疑心一起,剑尖一送,照样取了我的性命。
这酒,我却是如何取法?
眼看功败垂成,我长笑一声,劈手打翻酒壶,右手一指冰啸原,怒道:“我星某人再不肖,却也不能反去伤了同门性命,否则与那不杀秃驴又有何异?星某人虽是小人物,也不想让人看得扁了!似你这般想法,嘿!我还真的嫌这酒脏!”
冰啸原略带惊愕,歪头看着我,打量半天,突然面色一暖,如三月风吹解冰冻,朗声笑道:“一袭破衣,俨然王侯!不料你星魂是这种汉子,当真是在下的错。”,看了看地下打翻的酒壶,摇头可惜道:“你这一拂,应是拂在我的脸上,何必跟酒过不去呢?我倒是当真想和星魂兄弟好好喝上一杯了。”
我自觉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后背阵阵发凉,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法会不会将自己早早害死,这下听到冰啸原只可惜那酒,才知道刚才是自己错怪他了,不过无论如何,刚才那酒也是万万不能入口的,这样揭过此事,也未尝不是最好的方式,便笑道:“冰兄既然有如此好兴致,我再叫小二送上酒来便是,一壶怕是不够,一坛还差不多。”
冰啸原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兄弟,你也爱喝酒?怎的刚才不说?害我自己喝酒。”
我心中暗骂,你这家伙一上来便拿起酒壶直直倒向自己口中,却让我怎么喝法?这时只道他转了性子,强笑道:“我平日里只喜好喝茶,酒之一道,却是万万不及常人了。”
冰啸原一拍桌子,道:“那怎像条响当当的汉子!茶有什么好喝的!你这茶不要喝了,我给你喝光便是!叫小二上酒来!”,说罢,竟是提起我的茶壶,如他前番饮酒般,鲸吞牛饮,将我那半壶茶喝了个干干净净。
我心中大喜,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歪打整着,扔错了药反而独中了彩,在心中默默将如来佛祖和太上老君都念上几遍,只盼保佑我这迷药快快发作,让冰啸原快快睡去,便探头唤那小二上来,吩咐他再拿一坛酒来,小二倒是麻利,很快就感恩戴德的把酒拿了上来。
我因怕冰啸原发现有迷药,本就在弹射之初减轻了不少剂量,那茶壶中又只有一粒迷药,我心中打鼓,生怕冰啸原体质异常,竟能抗了过去,又怕他江湖经验丰富,喝出什么不对来,便不停劝酒,冰啸原倒是不再冰冰冷冷,想是刚才我一番“做势”非常得他欢心,不停与我口称“兄弟”,过不一会儿,就伏倒桌上,睡了过去。
我试着轻唤了他几声,见毫无反应,就又轻轻推了他几下,却也毫无动静,我大喜过望,看来平日里修习毒术倒还不是全无用处。拉开门阀,正要逃走,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就又转了回来。
看着冰啸原熟睡正酣,我不禁心下踌躇,此人武功高绝,我这一走,只怕他一怒之下,追上我二话不说便一剑劈了,那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想到此处,我从他腰间轻轻抽出长剑,比了比他脖颈,将剑抬到半空,手中竟然满是冷汗,黏黏腻腻,竟是抖个不停。
我定了定神,几次狠心欲劈,脑中却全是他刚才“一袭破衣,俨然王侯!不料你星魂是这种汉子,当真是在下的错。”坦荡荡的英雄模样,剑身颤抖,竟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狂吼一声,将剑掷在地上,心道无论如何,死便死了,都不能杀这冰啸原。
主意既已定下,心神反而也安了下来,我冲小二要了笔墨,吩咐他说我二人想要歇息,不要再来打扰,小二见冰啸原已经酣睡,便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退了出去。我想了想,刷刷几笔,写了张条子,将墨吹干,折了两折,放在桌上冰啸原面前,用壶压好,想了想,又将宝剑放置桌上,并未放回他腰间。
正转身想走,忽然想起在此处盘桓多日,盘缠已经不多,就在房中四处扫了一下,见到床前系了一个包裹,想来是冰啸原的,便取下解了开来。
包裹中有着一把金叶子,灿然生光,看得我眼睛发绿,大叹华山就是出手不凡,出门可是比我们星宿阔气多了,便连同其它散碎银两,一起毫不客气的收入囊中,左右翻看,剩下的也不过是换洗衣衫、火刀火石等,另有一块玉石看来温润滑腻,我想来想去,觉得似是他心爱之物,便又放了回去。
正想把包裹扎好挂回之时,冰啸原换洗衣裳中突然被我抖落出一物,叮然做响,我拿起正要端详,忽觉冰啸原似被那声惊到,竟然有所异动,想是药力不足,吓的我魂飞魄散,只把那物往怀中匆匆一塞,连门都不敢走,一纵身跳上了窗台。
回头一望,看那冰啸原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常,我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摸出一片金叶子丢到桌上,笑道:“今天这饭,不是你请,而是我请,他日有缘……”,本想说他日有缘再会,但想想还是不会的好,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纵身跳了下去。
一落地,又把客栈门口那睡觉的乞丐惊到了,那乞丐一醒来,便破口大骂:“哪里的疯猫野狗?入夜了还不静……”,见我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愣,竟是骂不下去了,我心情大好,笑道:“快谢谢财神爷爷。”,摸出一片金叶子丢到他碗中,一溜烟的狂奔了出去。
心情狂喜的我一路前奔……
很多时候,不应该只顾前面,而应该多回头看看。
可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如果我能回头看一眼的话,就会看到很奇异的景象。
墙角的月光下,一个乞丐漠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碗,诡异的笑着,却看不出一点开心,突然从中间捡出金灿灿的一物,像丢一只死蟑螂一样丢了出去……
七月初三,星宿海。
绿草茵茵,碧空如洗。
为什么越是邪恶的东西,看上去就越是美好呢?
只有人才会想这种事情。
兔子就不会。
一只肥硕的兔子悠闲的逛在这片属于它的草地上,鼻子探来探去,找着合适自己的叶子吃。
兔子当然也不是白痴,头虽然埋的低低的,两只尖尖的耳朵却竖的高高,每吃一口,红红的眼睛更是转个不停,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逃命去了。
都知道“狡兔三窟”,兔子的机警,是数一数二的。
这般的惬意,这般的精灵。
你说,是做人好?还是做个兔子好?
这只兔子如果会说话,一定会告诉你:做人好!
因为……因为它没有机会说话了。
无论是谁,头部被一颗石子打进去,都没法说话的。
何况是兔子。
“小放,你真是好样的!”一个满脸胡茬的黑大汉抓住兔子的耳朵,提到眼前,瞪着眼睛端详着,吼着:“老子就只会下毒,下毒,下毒。真是他娘的废物!连个兔子都抓不到。”
“呸呸呸!”一个娇小的女孩子一摇三晃,满脸的醉人笑意,从草丛中站了出来,娇笑道:“三爷你还亲自动手抓什么兔子啊?这种小事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做就是了。”
那黑大汉狂笑道:“你敢说自己是粗人?我可知道,你比谁都细着呢,我这样的,才是粗人。”,说罢,一脸张狂笑意,分腿而立,看着那娇小女孩。
女孩眼波流转,走到黑大汉身前,就是一靠,道:“三爷说的是,谁能有你粗呢……”,说到此处,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却又面色一板,道:“下次人家可不陪你来打兔子了,你自己又不是弄不死,你看看这血肉模糊的样,真叫人家心疼呢。”
黑大汉一把抱起那女孩,道:“今晚再让你看看我有多粗,三爷我不是弄不死兔子,可是……”,没等他说完,那女子就已经按住了他的嘴,笑道:“可是你每次都是用毒,你那毒别说毒兔子,毒人都是死一个村的啊,那兔子,可让人怎么吃啊?”
黑大汉口被堵住,一时急切,急火火的将兔子一丢,把女孩按于身下,道:“小心肝,兔子不兔子的有什么,你看我眼睛都急成兔子了……”,一边说,一边将那女孩的衣裙解开,露出中间的红色亵围,急不可耐的将蒲扇般的大手伸进去揉搓,女孩也娇喘连连,如蛇一般缠了上去。
突然一声冷哼,如炸雷一般在二人身后响起。黑大汉正在兴头上,一边动作,一边怒骂道:“哪个畜生!敢阻你爷爷好事!”,却见那女孩满脸惊惧,抖动不已,回头一看,竟也全身一抖,愣了片刻,才低声道:“二……二师兄……我……我……不是……”。
“哼!”,萧笑满面怒色,冷哼一声,道:“老三,大敌当前,让你出来巡查,你就是这样给我巡查的?还把我星宿派放在心上么?”,萧笑虽然瘦弱,但是站到那黑大汉面前,竟是威严无比,吓得那黑大汉不敢做声,只是颤动嘴唇,道:“她……是她……”
萧笑语气一缓,道:“我知道,是她勾引你,对不对?这几日大伙也累得紧了,难免做出点错事来,对不对?”,黑大汉如见救星,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正是她勾引我……”。
萧笑又向那女孩温和一笑,道:“你是小放吧?”,那女孩迟疑了一下,先拉好衣裳,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萧笑笑意更浓,道:“巡查不力,私纵欢情,你可知罪?”那女孩浑身战栗,一咬牙,道:“小放……小放知罪,只求……只求……二师兄不要告诉师父,给我……给我一个痛快便是。”,看了看那黑大汉,又道:“今日确实是小放……勾引……三师兄,还请……二师兄明察。”
黑大汉愣了一愣,突然大踏步走到萧笑和那女孩中间,如铁塔般一立,道:“老二,今日是我好歹不对,求你放了这小姑娘,有什么错,让我黑老三自己担着就是了。”
萧笑虽然还是笑着,但是眼中已经杀气渐浓,问道:“那你可是愿代她受过了?”
黑大汉昂然道:“什么愿不愿,什么代她受过,本就是我一人之过,和小放无关!”
“好!”萧笑拍了拍掌,道:“老三,对敌之时,你也要如这般,没有丝毫犹豫才好!”,看着黑大汉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萧笑转头看向那女孩,道:“小放,小放,真是好名字,嘿!怎么能让我不放了你?你若真喜欢老三,那就等晚上两人再玩,出来巡查,必得当心,如有再犯,有如此石!”,说罢,杖头一挥,轰然击碎身边一块大石。
见黑大汉犹自未能反应过来,萧笑招手让他附耳过来,黑大汉茫然凑了过去,萧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又不是你大师兄,罚你做什么,你若当真喜欢这女孩,就早早娶回去,别再让别人占了便宜。”,听到此处,黑大汉才明白过来,大喜过望,道:“老二,只要你一句话,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萧笑直起腰来,长笑一声:“那就好!好好巡查吧,别让人看扁了我们星宿!今日之事,休要再提!”
黑大汉突然向前方一指,道:“老二,你看那是什么?”,萧笑举目一望,只见一个黑点以极高的速度直直向这里而来,似是一人一马,不禁面色一变道:“不妙,怕是有敌!老三,小放,埋伏!”,黑大汉倒是听话,立刻就没了踪影,从草丛中传出他瓮声瓮气的声音:“老二,我们布的蚀魂粉这么不济事了么?”,萧笑皱了皱眉,道:“看清楚再说!一切听我安排!”,纵身跳到了树上,那娇小女孩也早早不见了。
一切都又变得干干净净,连那死掉的兔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
绿草茵茵,碧空如洗。
我从来没有这么急过。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几个人比我更急了。
胯下的马已经不停的打着喷嚏,吐着沫子了,眼见就要不行了,我一咬牙,急火火的提起杖来,用杖尖比了一比,猛的一戳马臀,那马一声长嘶,又惊又痛之下拼力前窜,竟有鼓起余力,发狠般奔跑起来。
跑不多时,那马哀叫一声,前蹄一折,生生要将我甩飞出去,我心中早有准备,一按马背,腾身跃起,刚一落地,只觉得腿上一麻,缓了缓气,头也不回,就发足前奔。
那马这一番发力狂奔,出气急促,猛喘了几口,竟是脱力而亡了。
这已经是第六匹了,我一路上每赶百里路便换马,反正有金叶子顶着,只盼快快到达星宿,也躲开不知道后面有没有的冰啸原的追击。
七月初五,围剿星宿。
七月初五,围剿星宿!
幸好星宿海已经不远,就在眼前了。
今天是初三,还来得及通知二师兄,还来得及通知师父。
——独孤男是叛徒!
——七月初五,六大门派将齐聚星宿海!
——灭星宿!
这一路颠簸,我浑身的骨头都像颠碎了一样,这下自己发足狂奔,真是觉得痛苦不堪,心中只是默默念道:今日初三,还有两天,不知二师兄他们有没有警觉?便是有警觉,能不能防住独孤男的暗计?一想到独孤男,还真不知道一会儿回去是否会见到他?是否会被下杀手?
我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先想办法见到二师兄,和他说明此事,再私下里禀明师父,反过来利用独孤男,说不定反有胜算!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突然惊觉不对,我双脚一跺,猛然定住身形。
草丛中埋伏有人!
我正自紧张,突然一声震雷般的大笑在耳边炸开:“哈哈哈,原来是本派的浑小子,干什么跑的这么急,害的你爷爷吓了一跳!”,我听了此处,心下安定不少,笑道:“是三爷?这次又是和谁出来打兔子的?”
那黑大汉站了出来,又是一阵狂笑,道:“打你娘的兔子,你爷爷是来巡查的,那些死秃驴牛鼻子臭尼姑什么的都打咱们星宿派的主意,不防着点可不行。”,一个女孩子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拍着还没发育好的小胸,笑的花枝乱颤:“哎呀!这不是小星星吗?你回来了啊!离开星宿这么久,有没有带回什么好玩的给我?”。
我转头看去,心中“咚”的一跳,失声道:“小放?你……也来了?”,小放面上娇笑道:“是啊,三爷让我陪他打兔子。”我面色阴了一阴,看了一下三师兄,三师兄倒是不以为意,哈哈笑道:“老二让我们一组出来巡查的。”,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二师兄也不是全不知道,还是有所防范的,笑道:“可有什么异常么?”,正想再聊上几句,突然想起独孤男的事情来,脸色不禁一变,道:“三爷,快带我回去,我有急事禀报二师兄!”
黑大汉一愣,愕然道:“难怪你小子跑的这么急。”,抬头一望,道:“老二,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到萧笑站在树上,低头看着我,却不知道为何,目光中显得阴冷毒邪,我心中突的一寒,喊道:“二师兄,我有……”。
突然觉得后颈一痛,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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