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漂泊 发表于 2010-8-11 06:45:27

相忘于江湖

本帖最后由 一壶漂泊 于 2010-8-11 06:48 编辑




        约莫十年前,我独自在青海旅行。河西走廊的嘉峪关之南三十里,有一小镇位于祁连山之下。此地险绝壮美,人文遗迹很多,值得留下来好好看一番。于是,我便在一户人家家里投宿,与这家人同吃同住,讲好五十元一天,直到我不想继续住为止。房东的儿子不到二十岁,生得精灵,全不似这大漠之地的男孩般老实呆板,除了缠住我讲各地见闻外,也将当地的风土人情讲给我听,这就说到了鱼,一种特别奇怪的鱼。

   镇西有一溪流,每年四五月间雪水消融,便有数不清的鱼儿在溪中欢腾,可一到八九月份,水枯溪断,河底龟裂,了无生机。我去时恰逢枯水期,河床上白晃晃的,土干的可以扬出尘土来。男孩却拿着把锄头,说要从这里挖出鱼来,以满足我想吃鱼的口腹之欲。外面走多了,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已见惯不惊,可这孩子说得这么肯定,还是勾起我的好奇心。

   正午,烈日。汗水早已干,结成一层淡淡的盐霜附在体表,又被不断涌出的汗水浸湿,粘着皮肤特别难受。我们轮番挖,尘飞土扬,可还是难见鱼儿的踪影,忙乎了个把小时,人累的几乎虚脱,以致我在怀疑这小子是否在诓我?

   孩子更急,拿着个木棒这里捅捅,那里敲敲,与我渐行渐远。“可能这里有!”他大叫。我懒洋洋的踱过去,因为刚才挖的地方他也是这么叫的,上当多了也便对他的信心打了折扣。递给他锄头,孩子便小心翼翼地刨着。终于,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形大包轮廓清晰起来。

   你敲开它!”孩子很兴奋。我没能挡住谜底马上揭开的诱惑,敲开了这个土包,眼前赫然呈现出一窝的鱼:七条!颜色灰黑,最大的大概有三斤重,有点像乌鲤鲛,且又不太像,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怪鱼。此刻,这窝鱼都不怎么动,任那孩子一条一条地抓起。难道它们已知道“反抗从严”了么?还是已饿渴得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孩子说,它们在“夏眠”。每年枯水期前,鱼们便在河底下挖洞,然后抱成一团,不吃不喝睡大觉,待到水流断尽,鱼儿依靠彼此身体的粘液维持着泥包内的湿润,以便呼吸生存。冰雪消融的季节,这些鱼便苏醒过来,嬉戏于溪流,快速繁衍着自己的后代,暂时地“相忘于江湖”。待到枯水期,它们便又抱成一团夏眠,相濡以沫着度过生命的低谷,年复一年地演绎着生命的传奇。

      晚餐的时候,房东太太说,你们逮的这窝鱼是一家子。说完,她夹了一筷子清香多脂的鱼腹给我,还特意告诉我说,这是母鱼肉中最好吃的部位。这忽然让我想起母亲来了。于是就没有了胃口,尽管鱼肉细嫩鲜美。我想,正是因为这家子鱼相濡以沫窝在泥包里,才最终成了我们的口腹之物,倘若它们各自遨游于河流,相忘于江湖,我又怎能将之一窝端呢?恐怕连一片鱼鳞都抓不到。

   相濡以沫,很义气也很感人,可这是被严酷的生存环境逼的。个体的生命太弱小,只有这样相互支持抱成一团,才有继续生存的希望。鱼如此,人也如此。然以鱼观人,终究是不大准确的。人之复杂在于,即使在这样的绝境下,还是不免要勾心斗角的,总想着把一个个不利于自己的人清除出去,以便自己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殊不知,随着生存空间的扩大,孤家寡人的日子更不好过,直至干渴而死。历史上这样的争斗已太多,人一生出贪婪之心,其智商就为零,连鱼都不如啊!


林木木 发表于 2010-8-11 08:29:01

哈哈!又读到你的文章了。。

林木木 发表于 2010-8-11 08:34:54

丁易老师,经常能在宁海报上拜读您美文,富有生活气息。我很喜欢贾平凹 汪曾祺 您的风格很象他们的。。

缩水柠檬 发表于 2010-8-16 18:39:24

lz
是自己博文里的吗?

在雨中的纸鹤 发表于 2010-8-17 10:00:15

好文章,欣赏了~

蓝谷161 发表于 2010-8-18 15:26:00

简单就是幸福
简单就是快乐

好文章

路人甲甲甲 发表于 2010-9-3 21:2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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