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青春》一个大连打工妹的真实经历(转贴)
《打工》拍拍身上的灰尘
梳理零乱的头发
我只是一只孤鸟
为了觅食
暂时远离了家
大地广袤而深远
列车以不变的速度把距离缩短
桑枝翠柏间
夜莺在低鸣婉转
辽阔的祖国
川流不息的人群
风一样的女孩
她只是城市的过客
生命中
因为生存
我们离开了家
生活中
为了尊严
我们眼含多少泪花
忧郁的孩子
总是盼望长大
即使风雨中走来
满身带着泥巴
流浪的孩子
睡在故乡的梦中
思念的长河里
哪一滴是母亲想我的泪
天上的明星
哪一颗是我梦想的火花
我总是在想,我们的青春终究是怎样度过的,没有学校,没有书本,没有紧张的高考,没有象牙塔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背景离乡,在封闭的工厂里,每天机械性的工作,总有加不完的班,挨不完的训斥,做不完的活。
十八岁那年,为了生活,我不得不绰学,踏上了通往大连的火车,开始了漫长的打工之路。打工妹:这似乎是一个多么青春靓丽的名字,它是理想与毅力的综合体,是坚强与奋斗的代名词,而打工的路是漫长与曲折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到打工生活的艰辛。
我只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打工妹中的一员,但也是这庞大群体的一个缩影,用我的亲身打工经历和所见所闻来讲述一个个关于底层人们的命运、爱情与事业的故事。
美丽的海滨城市,流水线上的青春,我们在这里洒下汗水与泪水,每个稚嫩的笑脸背后,有多少耐人寻味的故事。
不同的人生,相同的梦想,只为生命的美丽,青春的歌唱!
第一章
《一》涨水
1998年的春天,和往年的春天没有任何不同,在黑龙江省西部的一个小村子里,人们依然每天都在起早贪黑的在地里务农,希望今年能有一个好收成。到了六月下旬,上学的孩子们也都放假了,便都到地里帮着家里干活,但是一进了七月,天上的雨就下个不停,紧接着,一连三十多天,天天下雨,每天早晨,村民们都拿着铁锹到地里放水,由于是平原,地头挖的排水沟也都灌满了水,大大小小水沟里的水都涌了上来,无奈的人们只能在家看着电视,随时关注着气象台,希望天气能马上晴起来。
源溪村的男人们都纷纷来到村子后面的地里,苏春山家今年又包了两晌地,他和几个村民一起站在地头,望着阴暗的天空,看来这雨还得下几天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天气预报说未来一周内还有雨,部分地区将有暴雨。这样的消息对于源溪村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辛辛苦苦的种了一春天的地,有些人家又雇人锄了草,要是粮食不收成,就等于要了农民的命了!
乌裕尔河的水都要冒出来了,苏春山早晨站在房子上往远处一看,惊讶的看到,南面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庄稼都被淹没了,包括他妹妹家的三晌地,还有凤祥村和其它村子的地,村子的人们已经不去地里了,就在家里等通知呢。中午村长张梁挨家挨户的走了一遍,让大家做好准备,把园子里的瓜果蔬菜都收一收,贵重的钱财都放好了,随时准备离开。
源溪村的人们变得惶恐不安,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坐在家里紧张的等待着村长带来关于洪水的消息,一天,两天,却没有了动静,但是村子西面河里的水马上就要漫过堤坝了,一旦决堤了,这个村子也就完了,有些年轻的人已经走了,去了亲戚家,但是对于年龄稍大的一些人来说,这里是故土,是生养他们的地方,他们不愿意离去,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第三天早上,张梁带着村里几个人挨家发单子,村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让大家撤离,在其它地方没有亲戚的人们,可以去永发村指定的人家吃住,人们拿着这个单子,感激不已。
中午的时侯,乡里打来电话,通知张梁让村里的人马上撤离,下午有洪峰要来,他挂上电话,村里的人们知道消息之后马上收拾东西,苏春山的母亲坐在炕头上,两眼茫然的望着窗外的雨,她坚定的说了一句:“我不走!”
这个固执的老太太想要留在这个她生活了半辈子的家里,她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院子里有她喂养的鸡、鸭、鹅、猪,她怎么能放得下它们就走了呢。
她的孙女苏小亚走到她面前拉着她们胳膊的说:“奶,咱们走吧,咱们去我姥家,你自己在这儿,谁能放心呀,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了。”说着,便抹起了眼泪来。
家里唯一的男孩——苏小南看着奶奶说:“我想上姥家,奶,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小亚的母亲一直在收拾东西,她把一些平时穿的衣服都装在小包里,就等着上路了。
这时张梁来了,在大门口喊到:“春山,你走不走?”
“都谁不走?”春山推开门问。
“村里不能没有人,我不走,户主基本上都不走,县里也有人在这,估计水流不进来。”
“嗯,秀英带着两个孩子走,我和我妈不走,家里也得有个人照应,还有这么多等着吃饭的呢。”他指着院子里的家禽说着。
村子里很多身强力壮的男人都没走,苏小亚的奶奶也没走,尽管她和奶奶央求了很长时间,但是她说,活了半辈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有这么多人在,我怕啥!
在这个几十户的小村子,男女老少,拿着大包小裹,拄着棍子,走在泥泞的路上,乡里的干部和村里的干部都在这,县长发话了,要是死了一个人,你们也都别活了。村子里年龄最大的老石太太裹着小脚,看着门前走动的人们,她在炕上含着泪,90多岁的她活了一辈子,年轻的时侯去过几次县里,再以后都没出过村子,她年龄大了,也走不动了,平时上个厕所也都是在屋里解决的。能有个孝顺的儿子在身边,也是她最大的福份。村长专门派了一个人替换他儿子背她,从源溪村走到镇里的沙子路也要一个多小时,一般人的体力是受不了的。
张梁穿着靴子,站在泥里送走一家又一家人,这些人像逃荒一样,早在几十年前,他们这些山东人大多也都是这样挑着挑在这里安家落户的。而此时的场景,不免有些落魄,年龄大的人几乎都默默的走一走停一停,好像他们即将要告别这里,再也回不来了,而那些小孩子,还唧唧喳喳的在“水泥路”上打闹个不停,即使一不小心滑倒了,也会毫不在乎的站起身来,扮着鬼脸,带着满身的泥巴继续贴在母亲的身后,等待着挨骂。
秀英的左面是苏小亚,右面是苏小南,她身上背着一个大包,小亚和小南各自背着塞满了作业本和衣服的书包,书包把他们的腰压弯了,他们紧紧的拽着母亲的衣角,随着流动的人群,小心的走着。堤坝一旁流经乌裕尔河的支流非常湍急,几个乡里领导和村里的户主们就站在堤坝上面,像一道伟岸的墙。从村子的路到堤坝是一个缓坡,人们走到这里都放慢了脚步,苏小亚的母亲和弟弟先上去了,苏小亚穿着家里做的布鞋,她望见这湍急的河水就紧张起来,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就被这滚滚的河水冲走了,这时一个乡干部模样的叔叔亲切的伸出手来,一把拉住她,把她拽了上来,可是刚一到坝上,她还是打了个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母亲吓的一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并狠狠的说:“走路不长眼睛吗?这水流这么急,多吓人呀,看着点路!”
乡干部对秀英说:“没事没事,别说孩子了。”秀英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这路太滑了!”苏小亚不情愿的说。
“把鞋脱了吧,光脚走就不滑了。”秀英扶着两个孩子,让他们把鞋脱了。
姐弟俩都脱了鞋,光着脚,现在没有谁会嘲笑谁了,大家几乎都是穿着破旧的衣服,像逃难一样。
乡干部转过头又对满脸委屈的苏小亚说:“没事,小心点。”她点点头,只听旁边的人说:“乡长,这人走的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我现在打电话安排人修路。”
她惊讶的看着他,原来他是乡长。
“好吧,一定要注意,安全第一,最后可不要出任何差错!”
源溪村不穷也不富,平时也没有什么大事,所以乡里的干部是很少来的,能认识乡长的人也是极少的。乡长叫韩志远,今年三十多岁,个子不算高,身材中等偏胖,脸型稍长但很有骨感,鼻梁略微上挺,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外国人呢。他家就是这个乡的,他初中毕业之后就上了师范,后来就在乡里的中学教书,正好那时侯乡里缺人,他就去当了会计,上了学的人就是比那些没文化只懂得种地的乡干部有头脑,干了几年,他就当了副乡长,而后今年又升了乡长,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刚一上任,就来了洪灾,这几天他晚上总是睡不好觉,县里下达了任务,让他务必把重点灾区安顿好,所以他不得不来到源溪村,以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他今天回到乡里还要开个会,这条路已经不能通车了,他也只好走着回去了。苏小亚不些不相信的问他:“叔叔,你是乡长?”
“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旁边那个人说的。”
“呵呵,是的,但是不要告诉别人。”
“为什么?”她瞪大眼睛问。
如果大家都知道他是乡长,那么村民们接踵而来的问题就会像雨点一般砸落在他的脑袋上,所以他就换了话题,看着她背的书包问:“你上几年级?”
“下学期上初三了。”她兴高采烈的说。
他有些不相信,可能是她长的小的缘故吧,他还以为她也就十一、二岁呢。
他又问秀英:“大姐,你们去哪呀?”
“民玉,去我妈家。”当秀英知道她是乡长的时侯,还是有一些激动的,原来乡长也是这么亲切的能和他们唠家常的人。
“到民玉可挺远呢。”他不假思索的说。
“得走三个小时。”她望着前方的路,叹了口气。
韩乡长把苏小亚和苏小楠的书包拿下来,背在自己的身上,这期间村里有人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是会计,别人一听是会计,就是管钱的,说不准又是一个贪官污吏,对他就都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了。他也知道,在乡亲们眼里,乡里无论大小干部都是吃干饭的,乡里每天忙的事,他们怎么晓得,幸好还有这一家人和他说着话,能给他一些安慰,他不禁有些失落,这个官怎么当成这样了!
就这样,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苏小亚也因为有幸认识乡长而感到相当的满足,而韩志远也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能和乡亲们这样如此平等而没有任何约束的说话,他还是头一次呢。
接近下午的时侯,雨停了,天边意外的出现了一道彩虹,若隐若现的挂在远方的一排杨树上,近处的地垄沟里,河水像小溪一样的流淌着,韩志远惆怅的看着被水淹没了的田地,眼前满是凄凉。这时,源溪村的人们已经来到了镇上的马路,人们就开始分头走了,两个孩子穿上了鞋子,乡里的车已经开到了马路旁,韩志远对秀英说:“大姐,我正好也去民玉,一起坐车走吧。”秀英有点不敢想像,乡长竟然让他们坐他的车,“能为你们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他们就上了车,姐弟俩坐在小轿车里,别提多高兴了。在他们经过的路上,到处都是夹着包裹的人,有他们乡的,也有外乡的,这次洪水受灾面积很大,走这一路上,几乎也没有看见几台轿车,只有乡里的轿车骄傲的行驶在沙子路上,像一头奔跑的豹子。
到了民玉村,韩志远把他们娘仨放在了村口,苏小亚刚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事,她扒在车窗上说道:“叔叔,车坐垫让我弟弟弄脏了。”
韩志平往后看了一眼满是泥巴的坐垫,摆摆手说:“没事。”
乡长的汽车驶进了村长家的院里。他们娘仨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就匆忙的继续赶路了。 《二》民玉村
民玉村虽然也下了大雨,但这个村子的地势很高,所以地里并没有积压太多的雨水,反而这些雨水更适合种土豆这类的庄稼,他们进了大门,站在里屋的老父亲也看见门外的几个人,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闺女,他赶紧招呼儿子、儿媳妇和两个孙女出来接这娘仨。
姐弟俩蹦跳的进了屋,向赵梦和赵飞跑来,亲切的叫她们:“大姐……二姐……”他们亲热了一阵,赵梦和赵飞就去厨房烧水了,小亚的舅妈从被橱里掏出来一些衣服给他们换上。
小亚她姥爷问道:“咋回事?我听说源溪涨水了,这道也不好走,要不我就去了。”
“你去啥,我们坐车来的。”秀英看着南面的墙上的挂钟说。
“坐车?坐谁车来的?”
“坐乡长的车来的。他正好去我们村了,他就把我们捎来了。”苏小亚向姥爷解释道。
“这新上任的官看来还行。”他喃喃自语道。
“春山呢,他在家呢?”小亚的舅舅给他们倒了几杯热水,放在窗台上等着晾凉了。
“村里的户主都没来,家里还有猪和小鸡,总得留个人,也不能都出来,她奶也在家呢,要是水退不了,他们再走。”
“整个地都淹了。”她又叹气的说道,眼睛向窗外望去,随后渐渐模糊起来。
秀英走了几里地,就觉得腰疼,她简单的洗了洗衣服,吃过饭,还没等铺被褥,就躺在炕上呼呼的睡着了。
秀英的父亲坐在炕沿上,看着熟睡的闺女,心中不免心疼起来,本来家里供两个孩子上学,日子就不好过,今年到秋天颗粒不收,明年这日子可咋过呀!老天对待他们穷人真是太残忍了!
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生经历了很多坎坷,在旧社会,他的爷爷被扣上了地主的帽子,等他爷爷死后,他们家又继承了这份永久性的“遗产”,让他这辈子都很难再翻身,在秀英五岁的时侯,爱人就生病离开了人间,她临走时再三交待以后一定要对两个孩子好,可是有哪个后妈会对孩子好呢,所以这个他就独自一人辛苦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大,盼着能过上好日子,可这日子就是紧巴巴的,这些年倒是好了些,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的生活也有了提高,但是比起那些较富裕的人家,他们的条件还是属于中等的农民,一年种的地,也只够家里的人吃喝罢了。
苏小亚看着他的课本,她这两个姐姐都没有上到初中,自然也不懂她的数学题,她就自己在那冥思苦想。小南在一旁给姐姐捣乱,他已经上了四年级,留的作业早就写完了,就不让姐姐写,非要玩扑克,苏小亚只好陪他打了一会扑克,天黑了,舅妈铺了被,他们就躺下睡了。
在黑暗中,秀英的大哥赵林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屋子里只有轻微的喘息声,不一会,就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啪啪声,看样子又下雨了,他轻声的起身下了地,披件雨衣,他去仓房里扯了一块塑料,有些踉跄的来到牛棚前,他家的牛棚已经破烂不堪了,他踮起脚把塑料蒙在棚子上,又用几根麻绳把塑料牢牢的系在了木头上,这头粗壮的黄牛甩了一下尾吧,又哼了一声,算是感谢主人了。在这个家里,这头老牛能顶好几个壮劳动力,春天耕地,秋天收地,现在又是农忙的季节,苦活累活都是它干的,所以更要好好照顾它了。
雨下的大了,先前看到的几颗星星也没了,乌云遮住了这两间土房,让人的整个心都跟着憋屈起来,当哥哥的总要想的更多,从小就知道照顾妹妹,盼着她能嫁个好人家,以后不用为了生活而犯愁,谁知这年头一年不如一年,好在他家今年庄稼能丰收,到时侯拉点吃的东西给他们送去…… 《三》
最后撤离
这几天源溪村热闹了起来,虽然大部分人都走了,但是没走的几个男人都聚在了村长家里,这些人在一起商量村里防水的事,随时观察着村头的水位,苏小亚的奶奶和两个老太太在家做饭,做好了饭,大家就坐在一起吃,她总说,这像是回到了生产队的时侯,那时侯真是一个热闹,大家都吃大锅饭,都像一家人,现在都分了,虽然在一个村子,但也都不怎么走动,都忙着自己家的那点活,人都变的生疏了。但是这个老太太却是个热心人,谁家有事需要帮忙,她都会义不容辞的去帮人家,她的好心肠是出了名的,只是有时侯,儿媳妇会笑她傻,自己家活不干,跑去帮人家,有时侯还不讨人的好话,那不是傻是啥。但是老太太却不理解,她一心一意的帮着别人,还能招人嫌?那这世上哪还有天理了。所以,她很多时侯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个人一旦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就会觉得现在的生活都是甜的。
乡里已经从各村派人来给他们修坝了,这其中也包括民玉村,赵林海更是积极的参与到抗洪当中来。
上万个丝袋子,上百个锹,黑压压的人,他们往袋子里装土,摞到堤坝上,再装土再摞,这些朴实的农民们,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上级下了命令,无论付出多少人力物力,都不能让源溪村被水淹了!赵林海想着妹妹家里的园子,干的更起劲了。
雨水并没有因为人们的勤劳而停下来,张梁又接到了乡里的通知,村子南面的水库即将决堤,为了防止意外,需要马上让村子里的所有人撤离!
张梁出了门,先是到了苏春山家,让他娘俩赶快锁门走人!又让他再去通知其他的人。源溪村有四十多户人家,前后分成四排挤挤巴巴的倒在这个没有生气的黑土地上,老太太有些茫然的站在大门口,看来,这件事已经决定了,谁也无法改变了,她不舍的朝着她生活了近三十年的村子流下了眼泪,这个刚强的女人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难过的时侯,除了再早他儿媳妇打孙女的时侯她心疼的搂着小亚哭过,这么多年,她似乎忘了人世间还有什么痛苦,还有什么值得她流泪的事。
她的鸡、鸭、猪们,离开她就没有食吃了,这些小动物们都是她一手带大的,这些鸡都是在它们从蛋壳里一出生就是由她照看的,哪能没有感情呢。它们就像她的孩子一样,精心的喂养着它们,盼着它们长大,最后又不忍心的卖掉,这些动物和人是一样的,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既然来到人间,就会有同样的结果的。她在院子里洒了一些包米,又在猪圈的小桶里舀了几瓢热乎乎的猪食,等它们饿了就自己吃吧。她叹了叹气,这该死的天,总算晴了一些,但还是在下一些毛毛雨,这样也好,走在路上也不会被太阳烤的太热了,春山扶着母亲,向他妹妹家走去。他妹妹家在铁犁村,和这儿相隔一个村子,他们从村东头出发,经过了许多被水泡过的地,路不好走,他就要背母亲,但是老人不让,她执意要自己走,趁着身体还好,可不能给家人带来麻 经过一个村子,接近铁犁村村口的时侯,苏春山远远的望见前面那个单薄的身影正是他的妹妹,她一个人正拿着镰刀在道中间鼓囊囊的麻袋上坐着呢,这一定又是去挖野菜刚回来,他这个妹妹打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没上过学,他父亲年轻的时侯没有读过书,却写得一手好字,18岁就去了大城市的一个大工厂,还在那里当上了小队长,但是后来由于想家,就和村里的几个小伙子一起回来了,到现在春山还常常感叹人的命运,如果他父亲当初留在那里,现在说不准飞黄腾达了呢,至少他也会出生在富裕的家庭的,也能让他母亲过上好日子。他父亲从城市回来之后,在源溪村当了村长,后来提拔成了乡长,最后是镇里的镇长,最让他们兄妹高兴的是每次他父亲坐火车去外地开会的时侯,回来都会带许多好吃的,有时侯是一点面包或是几根油条,这些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佳肴了,但是后来他父亲得了癌症走了,对于以往的事他记得已经很少了,因为那时他才四五岁的样子。父亲走后,留下了一笔精神财富,在他伊呀学语的时侯,他父亲就给他讲许多在外面看到的新鲜事,还有那些城市的繁华,他真希望有一天也能走出这个地方,但是他并没有继承他父亲的那种精神和聪明才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可能一辈子和庄稼打交道的农民。
苏春荣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但在她嫁给了一个算得上家庭富裕的马万彬之后,她的苦难生活就开始了,对于中国封建社会的残留思想,女人在家就是伺侯公婆和丈夫的,由其是她的婆婆这样一个刁蛮不讲理的人,虽然他们不在一个院里生活,但也时常来他家对她指手划脚的,春荣从小性格温和,不会与人计较,更不会骂人,对于许多事情,她也从来没和她母亲说过。她现在结婚两年多了,以前怀孕过一次,后来上地挖菜的时侯摔倒流产了,从那之后,她的身体一直很虚弱,有点风寒就会染上,再就一直没怀上孩子,乡里的老中医给她开了许多药,但也不见效,这对于一个本来在家里没有地位的女人就又多了更大的压力,她婆婆时常旁敲侧击的骂她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虽然她小叔子家已经有了孩子,他们老马家也不愁绝后了,但对于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可耻又让人抬不起头的事,她常常独自坐在田间的地头抹眼泪,而他的丈夫,曾经对她甜言蜜语的马万彬也对她有了意见,动不动就和他生气,一生气就叫她一个人上地干活,地里草都长一人高了,他也还是待在家里睡觉。春荣时常在想,老天既然对她这么不公平,她也认了,谁又愿意和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过一辈子呢,如果马万彬愿意和她过一辈子,她还是愿意的,至少还有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马万彬听见说话声,看见大哥和丈母娘来了,马上从炕上窜起来,满脸笑容的扯过春荣手里的袋子,就自己找柴火张罗着做饭,苏春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吓的心跳都加快了,这使他想起了上小学的时侯,他们在一个学校上学,那时春山比他高好几个年级,有一个高个子同学欺负苏春山,他亲眼看见他拿着一把刀追着那个高个子,眼光凶狠无比,每次一想到这儿,他心里都犯哆嗦,有时侯他都在想,怎么娶他妹妹了,他虽然表面吹吹哄哄,但实际胆子很小,他也就能在家里欺负老婆,在外面屁都不敢放一下。他在锅台下边缩了缩身子,一直往灶坑里填着柴火。春山看着他的样子,倒像一个小丑,他过来嘱咐了他几句,又拿他无可奈何,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妹妹也结婚了,有些事情他也不好总是过问,让人家知道还会说他这个当哥哥的事多呢。他只管和母亲还有妹妹在屋里说着话,也不管那贼眉鼠眼的妹夫在想些什么,他忽然觉得好笑,像他妹夫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就像行尸走肉一般,还不如死了算了! 《四》 大火
此刻的村子里宁静极了,村长站在自家院里抽着旱烟,远远的听见河水汹涌的奔流声,他家的小黑狗趴在他脚边,像是在静静的等待着他下令一样。尽管已经不下雨了,天气有好转的态势,但满天仍然是灰暗一片,像末日就要来临。
苏春山吃过饭,安顿好母亲,径自沿着泥泞的小路向家里走去,这一路上,地南面白茫茫的一片汪洋像女人白色的纱巾飘来荡去,直晃眼睛。如果这在平常,下午五六点天边都会有大片的火烧云,映得每家每户的草房上,像飘着一团又一团火一样,他都会站在家里后园子和孩子们一起看这美丽的景色,大自然变幻莫测,有时给我们美仑美幻的景色,有时又让我们无法忍受它残忍的狠心。
他怕村长知道他回来了,就悄悄的开门进了屋,泥泞的路使他累了许多,他一头栽在炕上打起呼噜来。
半夜的时侯,天忽然刮起了北风,吹着透风的窗户呼呼直响,轰隆一声,他赶忙起身下地,就看见仓房的房顶被刮下来一块,那上面压房顶的铁也被锹了下来。张梁一直没睡着,他也闻声赶来。现在不是收获的季节,仓房里只有两袋大米,幸好现在没下雨,晚上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什么,春山打着手电筒和张梁把大米扛到屋里。
“这风得有个六、七级!”苏春山拿出母亲的烟盒给村长卷烟。
“恐怕也是。”他想了想说:“后面老刘家的房子好像快要塌了,我早上去看的时侯他家门前都是水,他家地势洼,老刘头把东西都放在别人家了,我得去看看,这么大风……”
他顾不上多想了,他有一种预感……
只见刚出了春山家的后门,他就看刘老汉家的那个位置冒起了浓烟,由其是在这样的黑天,一条火红的火焰像巨龙一样盘在东北的上空,看起来更加慎人,巨龙的脑袋随着风左右摇摆,张着大口同时向旁边的几个房子咬去。张梁和苏春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场面,张梁飞快的向刘老汉家跑去,虽然村子里留下来了两个值班的,但并没有让刘老汉留下来,但他知道他这个人的秉性,他不能离开家。刘老汉精神有点问题,他年轻时娶了临村的一个女子结了婚,但结婚不久,这个女人就得病死了,这个女人的娘家去他家里大闹一顿,把他父亲气病了才善罢甘休,几天之后,他父亲就走了,一下子之间,失去了两个亲人,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那时农民都一样,谁家都没钱,他为了给媳妇治病,天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到最后也落了一身病,却也没留住他媳妇,他在心里愧对她呀,从那时开始,他家就供了两个小酒桌,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媳妇,村里的人都说他克亲人,所以也就没有人再给他介绍对象,他时常精神恍惚的一个人在屋里发呆,对着他媳妇说话,说着说的,不是乐了就是哭了,好像他们真能和他唠嗑似的。
张梁和苏春山一时乱了头绪,这么大的火靠他们俩用水浇是不行了,也就等着老天的安排了,就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时侯,他们发现风变得小了,刚才那条像龙卷风一样的火龙不见了,但是东边老李家的仓房还是沾上了火星,也在不断的烧起来,好在老李家的人早就去打工了,房子空空的就剩下一铺炕,听说他们在外面还赚了钱,想必他们是不会为难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的。现在房子上的火苗只是往上窜,这个小土房经过这一场洪水的浸泡,也是不能住人了。刘老汉此时正蹲在鸡架旁哇哇的直哭,这可把他们两个人吓了一跳,他们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呢。张梁的头顶不禁冒出一丝丝汗珠!
“小梅啊小梅,啊啊啊啊”
村长上前去安慰他,想必说的小梅就是他老婆,他痛哭流涕,用手捂着脸抽咽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让春山把老汉扶到他家,不能让他再受更大的打击了,如今家都没了,可不能让他寻了短见!
村子里几个留守的人也都赶了过来,为了避免大火继续漫延,西头的付三把村长家的水泵拿来,接在井里,一会儿水就抽上来了,他们几个男人举着水管子,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火熄灭,眼前只剩一片灰烬,老李家的正房保住了,靠近刘老汉家的小仓房却被烧了个精光,这些都是土房,房顶都是用草盖的,一旦遇到火,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水管的巨大冲击力让这些人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了,他们拖着沉重的步子和木头似的腿都挪到了村长家里,也顾不上那还有一个让他们做思想工作的人呢。
刘老汉的心情已经平息下来,可能也是困了累了,他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张梁给李家的小俩口打电话说明了情况,他们在外面已经买了房子了,家里的房子早晚要拆的,赶上形式好了就卖,刘老汉以前也帮了他们不少忙,都是邻里邻居的,谁求不着谁呢,这个房子,就成了刘老汉的第二个家。 《五》回家
苏小亚在民玉村几乎过了整个假期,她母亲和弟弟早就回去了,她的两个姐姐舍不得她走,就让她在这儿再待几天,她们就一起去放鸭放鹅,赵梦总会带上一些柿子、香瓜还有一些小吃,她们早上趁天还不是很热的时侯就赶着几十只鸭和鹅出去,赶到草长的旺盛的地方,就坐树底下乘凉,任那些鸭鹅们在路边吃草,等它们都吃的脖子鼓出来一块后,懒洋洋晒太阳的时侯,他们就可以回家了。不放鹅的时侯,她们就出来采蘑菇,蘑菇一般都长在树林子里,由其是在雨水过后,蘑菇长的更快,也很新鲜。这个暑假基本上就是这样过来的,可也有的时侯,她会想家,她特别想奶奶,有几次做梦她都梦见她了。有一天她听外公说,源溪的水已经撤了,这些天都是艳阳高照,苏小亚不能在这待了,她得回家了,她的姐姐们给她买了雪糕,又带她去小卖店买了一些路上吃的,虽然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但在她们眼里,她依然还是个孩子。
苏小亚坐着外公赶的马车,她不喜欢马,因为她怕它踢人或者咬人,但外公却不怕马,也许是他和马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虽然她不喜欢马,但她却总是盼着家门前可以停一辆马车,因为这就说明外公来了。外公坐在马车前面的左侧,手里扬着鞭子,一到她家门口,就哟和着让马停下来。那时她还很小,马车是唯一出远门可以代步的交通工具,不像现在有摩托车和四轮车了,马蹄得得的响声经常回响在村子里,她喜欢这样的声音。上小学的时侯,总是盼着放假,由其是冬天,因为寒假的时间比较长,又可以过新年长大一岁。每一次都是带着轻松的心情拿着优异的成绩单开始了寒假。北方的冬天很冷,大雪一场接一场的下着,但是再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她爱玩的童心,他和小伙伴们去外面打雪仗、堆雪人、滑冰车,每一个小小的游戏都足矣让他们玩上一天。而她更盼望的就是外公能来她家,从外公家到她家赶马车需要两个多小时,在那冰天雪地万里无人的路上,两个小时是多么的漫长啊!
外公总是戴着一个皮帽子,然后戴上舅妈用棉花做的厚厚的棉手套,再穿上大棉鞋,就像圣诞老人一样,有时,外公会带着舅舅家的姐姐们来她家,那样,她们一起玩啊、疯啊,家里可真是够热闹的了。他们通常在她家待两天,就准备把苏小亚和苏小南接去他家呆上一段时间,外公先是在马车上垫上几层麦秸,再铺上几个破旧的棉大衣,这样她们就不会感觉冷了,直到她们每个人穿得像熊猫一样才能上路。她们背对着北风,还可以尽情的聊天、唱歌。如果看见有人走路,她们还会热情的让他坐上马车,拉他一段。也许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马儿也跑得欢快了。外公的鞭子甩得很响亮,像半空中燃起的鞭炮。有时,姐妹们坐车的时间长了,也会感觉很累,这样还可以下去跟着马车跑一小会儿,这在她看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啊!越是到晚上,越是寒气逼人,天渐渐的暗了,她们玩累了,并且有了睡意,她就靠在表姐的怀里,然后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到了外公家的时侯,已经看见家家户户屋子里的灯光了,这时她的腿也变得特别僵硬,大人们抱下睡眼朦胧孩子们马上就进屋,然后把她们放在热炕头上,感觉到温暖之后,就开始吃晚饭了。
她喜欢坐马车的感觉,虽然有时侯坐得屁股也疼,但那份喜悦的心情却是从内心发出来的。
在马车停到家门口的时侯,家人就知道一定是苏小亚回来了,她先看到了奶奶。
她发现奶奶变了,她看了一会才发现,是她的前面两颗门牙掉了,她的心突然振动了一下,奶奶已经老了,她多希望能抱着奶奶,让她感受到她的爱,但是她这样一个腼腆的小姑娘却做不到这些,她只能对着奶奶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有时侯有一种感觉,她在这个家里,奶奶是她最亲近的人,在她小一点的时侯,她就和奶奶在一个屋子里睡,虽然她经常抽烟,屋子里总是弥漫一股烟味,甚至被子里都是,但她还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睡,那时每天晚上睡觉的时侯,奶奶总是先把被窝捂热了,她再爬到被窝里。每个冬天的早晨,奶奶都先起来,把她的棉衣、棉裤放在褥子底下,把鞋放在炉子旁烤热,再轻声的唤她起来,她永远是一个善良爱说爱笑的老人,经历过贫困时代的人也许都有一颗伟大的心,一颗对现实生活满足的心,一颗能把爱全部奉献出来的心。
当年苏小亚的父母去外县种地,家里只有他们三口人。奶奶没有上过一天学,连自己的名子也不会写,她就教孙子和孙女数数,晚上睡觉的时侯,就一边搂一个,还给她们讲一些不知名的故事,白天和他们在园子里种菜,晚上就坐在门口乘凉,对于这些,苏小亚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而如今,奶奶似乎已经老了,她一定要好好上学,以后让奶奶过上好日子,接她到大城市生活!
被雨水淋过的大地明净如初,快到吃饭的时侯,太阳渐渐下了山,燃烧着的夕阳照着整齐的篱笆,再从密密麻麻的篱笆缝中折射到院子里。两只小狗从虚掩的大门跳进来寻找食物,它们低头嗅着,直到来到房子前,也没找到什么,又悻悻的离开了。 《六》送饭
九月的天气风和日丽,今年源溪村的秋天明显的冷清,地里的庄稼几乎所剩无几了,秋风开始来临,年纪大点的老人都换上了长袖衣服,只有那些上学的孩子们还穿着短袖,夏季即将过去,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夏天才是他们最喜欢的季节。
苏小南上的小学在铁犁村的砖厂旁边,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他们大都穿着哥哥姐姐们穿过的衣服,如果不看这些孩子的脸,就有可能分不清他们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小南读五年级,再有一年就要上初中了,从这个学校建校以来,还没考上一个大学生呢,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命运几乎都已经定好了,女孩早点嫁人,男孩早点下地帮家里干活,等到二十岁的时侯,就该给他们娶媳妇了,这种早婚的风气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漫延开来,有的甚至十七、八的女孩就早早的嫁了人,在这片黑土地上,每一辈人都是这么过的,老人们常对晚辈们说,你们今天的生活多好呀,我们那时都吃不上饭,就知足吧。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子们想想倒也是,早嫁晚嫁还不都一样,所以就过早的把青春都献给丈夫、公婆以及孩子了!
苏春荣在家里做好了中午饭,丈夫此时不在家,也不知道上哪逛去了,她吃了一点,把饭又放在锅里热着。这两天她和丈夫又吵架了,实际上是他和她吵架,她并没有还嘴,可能是苏小南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就对他姑姑说学校最近有一个作文比赛,他得用功几天,就先不去他家吃了,学校里有卖馒头和包子的,吃点儿对付一下就行了。苏春荣今天做的黄瓜炒鸡蛋,实际上只放了一个鸡蛋,如果是她自己在家吃,她绝对不会放那个鸡蛋的,小南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侯,一个馒头能有什么营养,更何况这些鸡蛋也是他哥和嫂子省出来给她拿的补品呢,就这样,她把菜和饭盛到铝饭盒里,她看了看墙上的钟,正好她走十几分钟,小南也下课了,他还能吃上热乎饭,她穿着布鞋,用毛巾把饭盒包上,一路快步向学校走去。
23岁的苏春荣,经过这两年婚后的生活,她脑袋后黑头发盘成的小疙瘩也使她俨然成了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了,只是她还没有生孩子,比起那些生过两个或三个孩子的妇女们,她的身材还算是好的,有时偶而那么一看,她还是有一些姑娘家的羞涩。
学校上第四节课的时侯,苏小南的肚子就饿得咕咕直叫了,他趁老师在前面黑板写字的时侯,就偷偷的钻进书桌里咬了一口早晨母亲烙的馅饼,他早晨本来不想拿的,但是在走的时侯,母亲还是强行把两个馅饼放在了他的书包里,最后他只拿了一个,现在他非常感谢这个馅饼,免得他肚子叫的时侯被别人听见笑话他,他狼吞虎咽的把一个馅饼吃个精光,还有意识的打了个嗝,他揉了揉肚子,四周环顾了一下,没有一个人在注意他,他这才放心。 《七》“水泥路”
苏小亚照旧每天骑自行车上学,明年就要考高中了,可是这学期她的物理却学的一塌糊涂,一开始的时侯,她还能听懂一点,但是上了几堂课之后,她的脑子就和糨糊一样,一上这两节课就头疼,老师说的话像天书,都说男孩到中学之后就变的很聪明,现在在她看来的确是这样,她在小学的时侯还是班长呢,前途本来是一片光明的,但还没有上高中,就开始曲折了,物理老师已经把她当成空气了,只有班主任老师对她还是很好,她有些失去信心了,在她们村子里,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大多都不上学了,在农村,女孩子要那么多知识没有用,以后嫁一个差不多的人家过日子就行了,很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也许有许多人想改变这种命运,但是真正能摆脱这种命运的人几乎没有!
这可恶的天气,对这些上学的孩子来讲,真的就是太遭罪了,周四的早晨,天上就下起了雨,雨淅淅沥沥的,苏春山昨天去民玉帮老丈人家干活了,高亮穿着靴子来找苏小南上学,这样的天气就不能骑自行了,所以他们得早点走。苏小亚望着窗外的雨,已经没心思吃饭了,她也必须马上走,否则去晚了班级就要扣分了!母亲要去送她,被她拦住了,下这样小雨的路最不好走了,路上要是有人走过,一定是和泥了,母亲的身体也不好,还不如她呢。
母亲和奶奶送她出了大门口,让她小心一些。苏小亚艰难的推着自行车,看来这路已经有人走过了,并且还有马蹄子和车轮的印,一定是早上去县里送牛奶的人赶马车走的。她推着自行车在坝边有草的地方走着,但是自行车总往下滑,有好几次都差点把她也带了下去。前面一个人影也没有,雨还在下着,她穿的布鞋已经都是泥了,虽然穿了雨衣,但是裤腿的地方也都湿了。她必须快点走,她看了看后面,有几个大人正在扛着自行车,快步的走来。顿时,她的眼前一片湿润,是呀,她像个没人管的孩子,孤零零的在雨水中挣扎,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在这样不好的天气,每一次,她都看见的家长送孩子上学,而当这些叔叔从她身边走过时,他们都会问:“没人来送你吗?”这时,她通常都胀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真的不得不自己扛自行车了,她那瘦弱的肩膀,用力的把自行车举起来,放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铁路走去。雨水冲刷着她稚嫩的脸,但她却没有流泪,她坚信自己是一个坚强的孩子,这点苦难算得了什么,再有一年的时间,她就可以上高中了,她就不用再遭这样的罪了,想到这,她的步伐更大了。经过了这段被学生们戏称的“水泥路,”终于走到了铁路,雨已经下的很小了,她感觉右肩膀疼极了,裤子和鞋子上沾满了泥巴,幸好都是黑色的,所以看起来才不会太显眼。 009
她奋力的向学校骑去,累的满头大汗,但还是来晚了,门岗大爷看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是路不好走才耽误了时间,他帮苏小亚把车子放进车棚,让她快点去班级。她来到教室前,班主任李凤玲正在门口和外语老师说着话,苏小亚刚要说什么,班主任就和蔼的看着她说:“快去上自习吧。”
苏小亚感激的望了一眼老师,她轻声推开门,但还是发出了“吱”的一声,同学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她。眼前这个小姑娘头发完全都湿了,幸好是短发,才不至于显得太零乱,她的头发还在淌着水珠,水珠和汗珠混合在一起,滑落到脸上,她身穿一件她表姐送给她的蓝色外衣,由于外衣还有些大,穿在她单薄的身上显得非常空旷,长袖子挽上来的地方也沾了一些泥,再看看她的裤子吧,一条再普通不过的裤脚处也挽了起来,里面露出来的小腿上也溅到了泥点,那双被泥巴包裹住的鞋往地上一站,就掉下来好几块泥。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像个小丑一样胆怯,早晨,值日生在上课前已经把铺着瓷砖的地擦得干干净净了,她甚至不敢再往前踏一步,怕把地面踩脏了。像她这样17岁的姑娘,早就知道爱美了,班级里的男生女生们,个个都穿的漂漂亮亮的,就说她前桌的程雪吧,她家在县里开了个超市,她的衣服和裤子隔两天就换一件,听同学们说,还是名牌的呢。她多羡慕她也能有几件好看的衣服呀,这样,她就能和其她的女同学一样,在班级组织的各种活动中也有发言权了,就不会受到冷落了。上课的零声响了,从教室后面传来两声哈哈大笑,这时她听见马广文说:“咋地,你咋不进来了?你不想上课了?”接着又和几个学习不好的男同学一起嘲笑起来。
苏小亚的脸立刻红了,马广文仗着家在县里,他爸是警察,就在班里经常欺负同学,很多男同学都被他和他的好哥们打过,而女同学呢,则成了他冷潮热讽的对象。苏小亚咬着牙,怯生生的想哭,但是她还是理智的没有落下眼泪。这时,她的同桌王玲站了起来,把她拉回座位,并且对着马广龙厉声的喊到:“马广龙,你是不是过份了!”
马广文漂了她一眼:“怎么的,你想怎么的?我就过份了,又能怎么样?山炮!”
此时,和马广文同座最后一排的宋安冬紧握着拳头,他真恨不得上前去把他的眼睛打成熊猫,可是,他又忍着,如果现在他动手了,班里的同学不就知道他是为了苏小亚才动手的吗?所以,他忍了忍,他是不能让宋苏小亚知道他喜欢她的。
班主任在外面听见了教室里的吵闹声,不用猜,她就知道这么有特点的声音是谁的。
“马广龙!”李老师把门推开,板着脸喊到。
他最怕的就是班主任,别看她是个女老师,但是骨子里却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严厉。他摸着脑袋答应:“道!”
同学们一阵哄笑。
“你去水房拿拖布,把地擦一下!”班主任命令道。
“老师,我今天不是值日生。”他辩解着。
“我说你是值日生了吗?”
马广文见老师要发火了,他在学校犯下的错误,如果老师一告诉他爸,他回家就免不了挨皮肉之苦了。没等老师继续往下说,他就乖乖的不情愿的去水房拿拖布了。
马广文回来的时侯慢吞吞的拿着拖布,顺便轻蔑的看了苏小亚一眼,苏小亚赶忙低下头去看语文书。 《八》打架
这一整天,苏小亚感觉什么都没学进去,每次下课的时侯,她都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尽管鞋一直是湿的,但她还是坚持着,她不想再让同学笑话她了。早晨可能是消耗的体力太多了,中午的时侯,她就着开水吃了两个面包还没感觉太饱,书包里还有五块钱是买练习册用的,虽然没吃饱,但她想了想,还是不能花这个钱,如果要是不买练习册,上课的时侯其他同学做题,她就只能又和同桌用一本书了。
她又喝了一大杯水,才感觉肚子饱了很多,下午的时间比上午快多了,除了几个值日生以外,她和王玲是最后走出教室的。
正当同学们刚刚走出教室的时侯,就听见有人喊:“打架了!打架了!”
学生们哄的一下子都跑到外面去了,王玲兴奋的告诉她:“宋安冬和马广文打起来了,我知道,宋安冬是想帮你出口气!”
“别胡说,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打他的架,那是他自己的事。”
“哎哎哎,可别生气,他喜欢你,我知道。我说的可是实话,真的!”
苏小亚不再理她,也许只有她自己看不出来,班级里的同学们都知道他喜欢她的,但是他的喜欢是默默的,不像有的男孩子那样大胆,也许是怕失去,所以才会更加珍惜这份同学之间单纯的友谊,他们平时很少说话,即使说话了,也是因为他们都来自农村,如果不说话呢,则是因为宋安冬家条件很好,她一般不和富人家的孩子打交道。宋安冬对她这种感情,是他自己也无法说清的,他本来是一个胆子很大的男孩,可是一到她面前,他就变得腼腆了。苏小亚有自己固定的交友圈子,有几个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男生,他们和她都相处的那么愉快、大方,可偏偏他就不能像他们一样和她说话,这使他绞尽脑汁,常常会为了能和她畅畅快快的说几句话而伤神好一阵子。也会为苏小亚对他的一个微笑而兴奋好几天。所以,当她受到别人欺负的时侯,他一定要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他一定要为这个看似开朗但内心却羸弱的女孩做一些事情。
马广文长得比较胖,但他骨架小,所以营养的过份滋补使他浑身都长满了松巴巴的肉,看起来像个相扑,实际只不过是一堆晃人眼球的肥肉罢了。他哪里经得起宋安冬那健壮的身体呢,他已经被宋安冬打得鼻子流血了。班里几个平时和他比较要好的男生看见这个样子也不敢往上冲,就一起去找老师了。操场上顿时聚了很大一群人,几个高个子同学上前把他们拉开了。
同学们站在那里议论纷纷,李老师来了,他把马广文送到了医务室,好在他没什么大事,宋安冬的左胳膊被打青了一块,他安静的坐在李老师的办公桌对面,等待处罚。
“你为什么打架?”李老师生气的问。
“我……因为他欺负同学。”他小声的说。
“欺负同学?欺负谁了?你怎么不先和老师说?你知道你们打架对班级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吗?”
他坐在那里一时无语,如果他说出她的名子,老师一定明白这其中的原因的。
但是如果不说,他又是多么冤枉啊,好像他平白无故就非要和别人打一架似的。
“老师,他今天早晨取笑苏小亚了,我看见她下课的时侯都哭了,我们两家有亲戚,她妈说让我在班级里照顾她。”
“可是你打人就是错误的,明天你当着同学的面,给马广文道个歉,回去写一份保证书,明天让家长来!”
宋安冬忿忿不平的看着被打伤的马广文,他现在嚣张的气焰已经没有了,他的家教是非常严,说不准这样的事也要挨批一顿呢,他一想,浑身都战栗了起来。
以往他喜欢的班主任已经不见了,她好像也被马广文收买了,他是不会道歉的,坚决不!
老师在经受学校领导的批评之后,她又把宋安冬恶狠狠的骂了一顿,可是这个倔强的孩子就是不承认错误,一切都等着明天家长来再处理吧。
第二天,宋安冬自己来了,他最终也没道歉,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最后只留给老师一句话,我绰学了。
临走时,他委托王玲捎给苏小亚一封信。
苏小亚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站在铁路旁的时侯,打开了信。
“苏小亚,我不念了,因为我学习不好,所以我不想念了,同学们说的那些流言蜚语,希望不会伤害到你,也不要给你的学习带来什么压力,你好好学习吧,以后会考上大学的,以后去你姥家,别忘了去我家玩。
你永远的朋友:宋安冬
班级里已经有几个同学都相继绰学了,苏小亚突然感觉对生活很失望,也很无助,她也不想再上学了,当然不是因为宋安冬,只是现在上学已经成为一种煎熬了,什么时侯才能脱离这种生活,她有些埋怨生活了,为什么偏偏她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不能像班里的程雪那样,她顿时陷入了痛苦之中……
大地一片明静,刹那间,天边的白云下面跳出一个太阳,所有的村庄与田地都赤裸裸的呈现出来,也许阳光知道她的心事吧,也许是在暗示她,前方的路一片光芒,她调整了一下心态,向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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