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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店是一个很大的镇，一长一短两条南北向的大街连同几条东西向稍短一些的街巷组成西店镇的中心，大片的楼房一直往东延伸，直到甬临公路边。镇上的街道笔直宽阔，汽车﹑三卡﹑人力车等往来穿梭，两边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从一大清早到黑夜降临都热闹非凡，大概在宁海找不出第二个镇有这般规模和旺盛的人气。甬临公路一向是浙东的重要交通干线，以往北上宁波，再往西走便是绍兴和省城杭州。而南下过宁海便入台州地界，继续行进可直抵温州。而今开通了“甬台温”﹑“上三”等高速公路后，过往车辆在镇南几里许便可拐上高速路，不必再经过西店。即便如此，西店镇看似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甬临公路依旧车来车往不绝于道，而公路边长长的一排门面房却将甬临公路也纳入了西店镇的范围。公路东侧的自然村也不甘人后，沿着公路清一色的全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只有在村口竖起牌楼，上书村名，如“石孔头”﹑“樟树”﹑“团堧”等，以此来告诉人们这里还是“农村”。 从桐盘山下来一路走到甬临公路边，我早已喉咙冒烟，正巧看见巷口摆了一只大冰柜，忙快步赶去，却不见有人站柜台。 “你要买水是吗？”一男子从冰柜旁的一辆三卡后面闪身而出，一边系裤子一边招呼我。我低头一看，冰柜里只有两三瓶水，不知道是他的生意太好了还是太差了的缘故，或许也是一种生意经吧。不等那男子走到跟前，我自说自话拿出一瓶“农夫山泉”，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个干，还不过瘾，又拿了一瓶，正要拧瓶盖，却见那男子站直了在我最面正牢牢地盯着我看，这才想起我还没给钱。 “多少钱一瓶？”我带着一丝歉意笑问。 “一块五！”男子还了我一个笑脸。 “好！”我说着掏出钱递过去，这下轮到我盯着他看了。那男子头发浓密，满脸满腮的胡子茬，唇上留了两撇很粗的小胡子，头发和胡子的颜色全是像被火烧焦了似的棕黄色。再细看，他眼珠的瞳仁也不十分黑，带了一点灰色，跟波斯猫的眼睛很相像。难道是西亚来的友人在宁海做小生意谋生？可他开口说的却是地道的宁海话，比我说的正宗多了。就叫他黄胡子吧，我心里这么想，当然嘴上说不得，那样的话对人太不礼貌。 忽然我想起什么，于是问黄胡子：“老兄，你知道当年蒋介石离开大陆下海的地方在哪里吗？” “在奉化！”黄胡子只顾数钱，一点也不动脑子就脱口答道。 “不对，应该就在这附近，好像叫团什么的。”我直晃脑袋。 “不会吧？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的？哦，要不你等一下啊，我帮你去问问看。”黄胡子说着转身跑去一家小店，不一会儿笑嘻嘻地跑回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老头正探头向我张望。“是的是的！”黄胡子很高兴地说“我们这代人都不知道这事的，我问了几个老人他们知道的，那地方确实就在团堧，你是怎么知道的？哦。要不我带你去？我有车！”黄胡子指了指他刚才躲着小解的那辆三卡。 “多少钱？”想起上午被宰的那一刻，我决定先小人后君子，价格要先谈好。虽说宁海人原本心底善良醇厚，可如今这世道让有些人变得很不像话，“平安驶得万年船”，还是小心点为妙。 “六块钱吧。”黄胡子捏起拳头又翘起大拇指和小拇指。 “那么去了再送我回来这个地方，多少钱？”我接着问。 “打个折，你给我个整数，十块钱吧，我不乱说价的。”黄胡子的两只手都张开在我眼前，大概是他想便以我理解他十个手指头的含义。 “好！走吧！”说着我递上一支烟去。递烟绝对不能算是文明的行为，不过能为大众烟民所接受，因为这行为里面包含了友好的意思，不良的共同嗜好确实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很有效。再则遇见一个诚实的人很让我开心，倒不是吝啬几块钱。 三卡开上了公路，往北走不多远就从一座牌楼下拐进了一条岔道，原来这就进到团堧村了，往东走了不远，村路边拐向北去。虽说是村，看起来全然没有农村的感觉，村路西侧是商铺，小超市﹑小作坊﹑小饭店﹑医疗站等生活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海鲜大排档，生意好得出奇，一大群埋头苦干的食客忙坏了老板和老边娘，路边一只巨大的垃圾桶堆了小山似的蟹壳﹑虾壳﹑螺壳贝壳和鱼骨头，许多撒落在地上也没时间去清理一下。村路东侧是象山港，岸边有大片的滩涂，滩涂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小树林般的竹竿，围以网罩，这便是当地人养殖海鲜的所在。西店的海鲜十分味美，绝不亚于长街﹑胡陈等地的出产，比如蛏子，人们都知道长街的“西施舌”有负盛名，个大，饱满，鲜嫩。而西店的牡蛎则更有来头，当地传说在久远的过去，龙宫仙女化作民女在此滩涂边的双山游玩，不慎有乳汁洒落，遂凝成牡蛎。因为仙人之物都有灵性，这牡蛎当然也有了生命，鲜美的牡蛎肉也被叫做“海鲜奶”，远近闻名。 三卡在停在码头前，见码头有座牌楼上书“国庆渔港码头”，牌楼一侧的墙上嵌有一方黑色石碑，走上前一看，原来是当地村民所立“蒋介石先生去台湾下海记”。 碑文是：“头江码头，原名头江口（现在是国庆码头）。民国三十八年三月二十七日（公元一九四九年四冃二十五日）蒋介石先生自奉化溪囗啓程，坐车换轿，至团堧头江口登太康舰，出走台湾。史料记载：当时，蒋介石先生一行在长子经国和侍卫长俞济时等陪同下，先于村口洄澜小学休息片刻，然后拜别校内的孙中山先生像，徒步至码头江口上竹排后，摊开地图，查阅地名。得知东北方栖鳯村，南面是喜鹊窝时，面露喜色。竹排行至半公里,即到事先准备好的汽艇，再由汽艇送至太康舰，太康舰在铁江中间的双山前转了一圈后，便渐渐在狮子口外消失了，从此蒋介石先生便永远的离开了家乡。” 黄胡子也下车跟了来，一字一顿地念起碑文来，念几个字，不由“啧啧”几声，叹道：“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真惭愧！下次我要带儿子也来这里看看，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去码头看一下啊。”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我担心他等得不耐烦，又递过去一支烟讨个好。 “没事的，你去吧，我也要看看！”黄胡子边喷着烟边答道，眼睛还是盯着石碑看。 码头上堆着许多养殖海鲜的铁笼，却不见一个人。海面上细澜粼粼，十几艘空荡荡的小渔船静静地泊着，没有一丝的晃动。天气很好，空中不见有一丝云彩，柔柔的东风地拂过，让人感觉像是回到了仲春时节。放眼望去，这里的港湾不很宽阔，层层叠叠的青色山峦舒缓地伸展在对岸，轮廓分明，由于天气太好了的缘故而没有了平日里“海上仙山”的感觉。往南远眺，可见海上盆景一般的双山，如果在退潮时，可以顺着一条黄沙路登上双山，今天潮位很高，确定是去不成了的。转回目光，一艘大渔船遮挡了我的视线，那方位便是当年“太康舰”的停泊处，好在码头足够长，前行几步恰好可以绕开大渔船。 遥想当年的蒋介石，在这里登舰离去永别大陆时是何样的心境？据说直到他行将离开人世时，仍不忘留下遗言：“我死后，将灵柩暂厝慈湖，那儿风景好，很像我们奉化老家。”这说明他时刻想念着家乡，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最为挂念的早已不是什么“党国大事”，而是家乡的山水﹑家乡的亲人和家乡的故居。也有一说，他曾在南京钟山为自己选好了墓址，已有初期少量的工程动工，建成了“正气亭”，后因解放战争打响，陵墓最终没有建造完成。宋美龄曾说：“蒋公生前有遗愿，回大陆，葬钟山”。总之，蒋介石的心愿是归葬大陆，至于是家乡溪口还是南京钟山这并不很重要。然而自蒋介石1975年去世至今，他的灵柩依然“暂厝”在慈湖，还是没法入土，陪伴他的只有他的长子蒋经国的灵柩。有传统说法称，老人去世久不入土对子孙不利，而今蒋的子孙兴旺，但确实没有再出过非常的人物。 众所周知蒋介石一生反共，自从执掌大权之后，先后制造“中山舰事件”﹑提出“党务整理案”，继而在北伐即将胜利之时制造“四一二”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即便是抗战期间，在事关名族存亡的关键时刻，还是要搞一出亲者痛仇者快的“皖南事变”。蒋介石一生杀害的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无数，大概可以以百万计数！可谓是血债累累。然而当时，在台湾和东北被日寇侵占﹑列强虎视眈眈﹑国内军阀割据混战的历史条件下，综合能力﹑名望﹑背景﹑个人意志力和勇气，以及最重要的实力等各项因素，除了蒋，确实没有第二个能够控制住混乱的局势，至少是在表面上统一中国﹑维护领土职权完整的人物。他领导了北伐战争，初步统一了四分五裂的中国。在他当政的初期，中国的经济一度增长迅速，民族资本主义得到了较快发展，一直延续到抗战全面爆发。面对日寇铁蹄的疯狂肆虐，蒋介石领导全国军民坚持抗日，从未有过退缩和动摇，并在1937年—1945年期间，成为中国最高抗战统帅，达到了他人生的事业顶峰。内战溃败退台后，他还是坚持一个中国的民族立场，坚决反对“台湾独立”、“国际托管”和“两个中国”，在台湾人心浮动，美国意欲让台湾独立时，他坚决表态：“谁要台独，我要谁脑袋！”这些作为至少说明，蒋对于国家和名族确实做出过相当贡献的。 随 着台海两岸关系不断缓和升温，政治氛围已大不同于往昔，曾经历史不断地被还原﹑被发掘。对于历史人物，无论是刻意神话还是有意矮化都是不客观不严肃的，历史终究是历史，不能涂改，不能遮掩。我不懂政治，只是对历史知识有一点了解，相信蒋介石的千秋功过自有公论，自有后人评说，无需我一个外行人多做评述。此刻我所想的是，真的希望两岸能够早日和平统一，那将是国家﹑名族的伟大盛事。大概到了那一天，蒋氏父子也能归葬故里，魂归故乡了吧？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送我回去吧！”我催促黄胡子道。这家伙一直盯着碑文看，像他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大概已经背下来了。 “好！”黄胡子抓抓头皮道，“有一个问题我想弄明白，你一直没有回答我。像你这样生在外地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有过这些事的？” “听说的！”我想也没想就回答，肯定是给了黄胡子一个他最不满意的答案。 2011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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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1-12-6 08:5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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