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的才子才女

庸星

      我概念的民国是继清朝之后的1912年至1949年的这段历史。因为它与当今离得太近了，其人其事扬起的嚣尘终究还没最后落定，也就很难恣意地去评说它。
   
      我概念的才子才女是指才艺上的。民国多乱事，乱世多英雄，源于政治的、民族的原因，这些人中有的斥为卖国之贼，有的沦为丧家之犬，有的成了民之公敌，有的则贵为国之勋臣，幸有几个死得早的，赢去了才子的美誉，也就成了永远。
   
       才子才女们因着身世和遭遇演绎了他们各各不同的命运，这期间若是关乎政治的，且让讲政治的人去争议，而品论他们的情事，现代社会就大度多了，说好说坏是没有什么可以禁忌的了。
        
     （一）
       民国的才子才女中，兼爱情、才情与追求进步为完美结合的，当属高君宇与石评梅了。在那一年的山西同乡会上，18岁的石评梅结识了北京大学学生、山西籍最早的共产党人高君宇。二人一见如故，成为挚交。高君宇曾多次致函石评梅，表明自己的志向：“所以我就决心来担负我应负改造世界的责任了。这诚然是很大而烦难的工作，然而不这样，悲哀是何时终了的呢？我决心走我的路了”；“我很信换一个制度，青年们在现在社会享受的悲哀是会免去的——虽然不能完全，所以我要我的意念和努力完全贯注在我要做的‘改造上’去了。”
   
        可叹的是高君宇年纪轻轻就得病死了，这让石评梅伤痛欲绝，其以“碧海青天无限路，更知何日重逢君”为挽，在高君宇的墓边种下松柏十余株，并在墓上题下碑记：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

　　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这是高君宇生前自题像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刻在碑上。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的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
   
       一定是天可怜了他们，三年后才女追随恋人而去，留下她的《偶然草》、《涛语》等几部书以及北京陶然亭边上的一座鸳鸯冢。
        
         （二）
        同样让人扼腕痛惜的是徐志摩的死，这个新月派诗人、这个曾坦言“于茫茫人海中访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风流才子，为到北京出席他曾经的恋人林徽因的一个讲座，乘飞机不幸罹难。而他的死，也让另一个才女成了瞩目，这就是陆小曼。
   
      陆小曼曾是徐的好友王赓的妻子，阴错阳差二人粘在了一起。那年的农历七月初七，也就是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那一天，在北京的北海公园举行了一场据说是牵动文化界所有大腕的隆重婚礼，新人就是徐志摩和陆小曼，证婚人为梁启超，胡适主持。
   
       婚礼上还来了些什么重量级的人物且不列举了，却是证婚人的祝词了得：“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学问方面没有成就；你这个人用情不专，以致离婚再娶……你们两人都是过来人，离过婚又重新结婚，都是用情不专。以后痛自悔悟，重新做人！愿你们这次是最后一次结婚！”
   
      这哪里是祝词，简直是训诫了。而事后梁启超全不当作一回事，写信给他的女儿，言语之间还颇为得意，说道：“志摩找到这样一个人做伴侣，怕将来痛苦会接踵而来。所以不惜声色俱厉地予以当头棒喝，盼能有所觉悟，免得将来把志摩弄死。我在结婚礼堂上大大地予以教训，新人及满堂宾客无不失色，此恐为中外古今未闻之婚礼也。”
   
      天呀，这场婚礼真的成了最后一次，志摩果然是被弄死了。
        
        （三）
        听到徐志摩猝然离世的消息，冰心说：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
   
     志摩的女人，无非说的是陆小曼与林徽因。本来志摩的死就让很多人把罪责推在林徽因身上，冰心的这番话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同行相妒，所有的女人都是同行。这个时期的冰心无论如何是不被看好的，敢公然说她的就有张爱玲和苏青。张说：“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甘心情愿的。”而苏青的话更加刻薄：“从前看冰心的诗和文章，觉得很美丽，后来看到她的照片，原来非常难看，又想到她在作品中常卖弄她的女性美，就没有兴趣再读她的文章了。”
   
      女人间的这些话，不知道冰心本人有没有听到，而她明里暗里较劲的对象，却是那个比她漂亮又有才华的林徽因。
   
      冰心与林徽因早有交往。那时冰心的爱人吴文藻与林徽因的恋人梁思成是室友，林徽因聪明、心直口快又好强，很难有同性朋友，而心高气傲的冰心在林徽因面前，几乎没有什么优势，更何况林徽因还有徐志摩、金岳霖等人。而那个金岳霖竟然为林徽因终生未娶！就在林徽因死后多年，一天金岳霖突然邀请当年至交到北京饭店赴宴，就在众人疑惑中，金岳霖郑重其事地宣布：“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举座唏嘘。
   
      就这样一个林徽因，纵然冰心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了。
   
      那时的老北京，文人骚客们每逢周末便有文化沙龙聚会，后来被称之为“太太客厅”。“太太客厅”的座上宾都是当时颇有影响的人物，徐志摩、沈从文、金岳霖、胡适等等，这时的林徽因虽已为人妻，但她的优雅大方总是让男人们为之心怡。每次聚会，几乎都以林徽因为中心。
   
      冰心不去参加这样的聚会，是看不惯林徽因被众人捧着的场面，便写了篇《太太客厅》的小说影射林徽因。 林看了文章，恰巧从山西回来，就把带来的一瓶醋送给了冰心。可见才女们竟也是这般贴近生活的。
   
       其实，在民国的才女中，冰心算是温和的了，她的三寄小读者和她以后选对了路，使她一生平坦。但也因着平坦，让她很快成了冰心老人，比不过张爱玲她们年青了。
        
       （四）
        说到张爱玲，就绕不过一个胡兰成。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二人真算得上是一对活宝了。
   
       尤其是那个胡兰成，口口声声的一句话：“我是政治的事亦像桃花运的糊涂”。
   
      政治的事暂且饶过他，生于那个年代，在汪伪政府里讨过生活，当然是国共都容不了他。至于桃花运的事，则全是他自已折腾出来的。他写过一本书，叫《今生今世》，实则是写了他一个男人与八个女人的故事。
   
      说真的，作为男人，我真由衷地钦佩胡的旺盛精力，他之于女人，竟是一样的懂得，一样的怜惜，一样的喜旧喜新。她一边与苏青暧昧着，一边就打听起张爱玲的事了；一边搂着秀美一边问“将来若是你们（指张爱玲）在一起，你不怕被比落吗？” 秀美灵俐：“这全在乎你的心思，与你，甚至聚散都是好的。”胡又问：“假使没有结婚，你也这样真心为我么？”秀美回答：“那我也要帮你弄得舒齐。”胡兰成就得意了，叹曰：中国民间，原是朋友之义出来夫妇之恩，五伦五常惟是这样的平实。
   
      对花烛夫妻玉凤和落难结缘的斯家小娘范秀美他会这样问，对孤傲如鹤的张爱玲也不例外，胡兰成曾问张爱玲，他如有另一个女人，会怎么办？张说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胡说有分别吗？随后就拿武汉时照顾他的护士小周打比方，说男人对所爱的女人作断裂切割，是理不是情。情是花，自生自美自凋谢，不能干涉，一切美好都不能选择。
   
      同样的问题，胡兰成也问过最后陪他走完人生的佘爱珍：对张爱玲和秀美，我问你吃不吃醋？爱珍答：吃醋看地方，你与爱玲小姐是应该在一起的，两人都会写文章，多好！胡开心了：中国人真是个理智的民族，爱珍便是连感情都成为理性的干净。
   
      我读到这样的对话，一点都不觉得胡兰成是矫情或是炫耀自己的男人味，我相信他写的事是真实的。女人，在你躺在她摸得到的身边，她是会温柔得像个母亲。且女人总是过分地相信她的魅力，错误地认为喜新爱旧的男人是有良心的，也就对他更宽爱了。胡兰成的这些问，一定是选对了时间地点，把握了分寸。这，是他的高明，这是天生的，学不会的。
   
       因着这胡兰成的诸多闪光点，张爱玲是喜欢的，张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这也正是证明了她就是张爱玲，这个敢于挑战感情的女人说过，“那些铁骨铮铮的名字和一场乏味的、丑闻式的恋爱发生关联时，油然而生的感受就是：他们缺乏作为情人的能力。”
   
       既然连女人自己都这样说了，凭什么去责怪男人有过几个女人？只要他足够让女人喜欢！

    民国的历史还在让人争议中，有争议的历史是健康的历史，一口同声的年代，终究是单调和沉闷的。民国的才子才女还有很多，我说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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