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鱼老大 于 2012-8-28 10:02 编辑
五、 周一的早上到公司刚开电脑,信息就来了:我下午到宁波。我没有回,知道消息就好了,他回家有老婆孩子等着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天,公司的事情总是忙不完。上头的下头的,围着一群人转,也被一群人围着转。这样的生活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忙碌却并不充实。这只不过是一份赖以生存的活计而已,它是你生活正常运转的一个支点,说白了,你得靠它吃饭。没钱你就得安分老实地干活,挣钱养活自己,有了钱你才有可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梦想就在眼前,不要等到伸手的时候才发现你的梦想是你的银行卡所鞭长莫及的。比如旅行的长度取决于钱包的厚度,之类。 夕阳西下,摇着手和同事们“拜拜”,看着他们一个个拎着包速速出门下楼去了。 女同事们总是喜欢让某个追自己的男人赶着下班的点等在公司楼下。锃亮的车,或胖或瘦或呆或鬼的男人,殷勤地下车开车门,颠儿颠儿小跑着上车,一溜烟地去挤拥堵的街道。男人们怎么想我不知道,女同事们却都很喜欢这样的方式下班,虽然她们嘴上说“讨厌他”“烦死了”。她们喜欢下班前都挤在卫生间里又涂又抹又描又画,为什么言行如此不一,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们都是漂亮女人。最令我震惊的是下班时间在厕所间的纸篓里见到了被遗弃的内裤。我只是被惊着了,我想应该还会有更“震”的事在后头。 同事们纷纷散去,我整理完案头的那堆文件也下班了。我喜欢走楼梯,公司在六楼,我还是每天坚持上下班爬楼梯。昏黄的灯光下,破旧的水泥地,高跟鞋敲得楼道“噔噔”响。那声音在楼梯间回荡,好似整栋楼就只剩下我自己在黑暗里借着昏黄前行,下行。 白天上班,忙是身体,累也是身体。一出了公司,人就像一根绷紧的皮筋,一股脑的松懈了下来。疲惫,当我站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浓浓的,挥散不去。 忙碌了一天,同样等在车站的人们有的还很兴奋,电话里都在约着,哪里,等我,好的。我不幻想约会,事实上从没有人,包括女人,会在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因为她们都忙着追求自己的幸福快乐,尽管嘴上都说是男人们追的她们。 车还没来,我戴上耳塞,听音乐挂QQ。“滴滴滴”他的头像在闪动,他也是在用手机挂着QQ。 “你下班了么?”我没有回复,我早就说过,我们公司工资不多,但就一个好——不用加班。 “要是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饭吧。”一个可爱的表情。 “你默许了对吧,那我先去订位子了。”一个酷酷的表情。 “不必了,谢谢。我一会儿回去熬粥。”我回了一条。 “原来你在!”附带一朵玫瑰花的图案。我这才发现,我一直隐身着,正因为回复了他的邀请把自己“暴露”了。我没有再说什么,他的信息却一条条飞来: “你在哪条路上?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我下午刚回来,正愁没有朋友为我接风呢。” “我在开车,发信息不方便。” “别发了,我的566已经来了。”他大概是一边开车一边给我发信息吧,这太危险了。 其实566并没有来,之前的那一辆我实在是挤不上去,所以还傻呆呆的在站台上等下一辆。这个站台人其实并不多,只是赶上上下班的时间,坐车的人一下都涌在了一起。大夏天的我不想把自己挤成肉饼,人多味杂的。不过是稍微晚一点回家,反正我不急也不饿。 在夕阳下的站台上漫不经心地晃悠脑袋,听歌也算是给自己放松放松心情了。我全神贯注听歌,也不必在意身边那些不怕热搂搂抱抱的人们。566还没来,我身后来了辆车,停在十步外的路边上,滴滴响了两声喇叭后又响了两声。我抬头看见我对面的那个等车女孩目光盯着我身后看,我也扭过头去。是他!白色T恤,深蓝牛仔裤,浅黑的肤色,硬朗的脸庞,细细的眼镜框。 我见过他两次,却从没有细细打量过他。当网络上的他再次跳出屏幕真切地来到我面前,让我可以目不转睛盯着看的时候,我不禁感慨网络的虚拟。我印象中陇南属西北,那里雨水稀少黄土浑厚。皮肤黑黑的男人们大多高高大大,长得结实。站在眼前的这个没有西北大汉的魁梧身材,不过短袖T恤外能看到胳膊上结实的肌肉。他的头发理得短短的,下巴上的胡子茬却是黑黑密密。 “上车吧,可爱的小妞!”他笑眯眯地说着,还伸开手臂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做了一个夸张的“请”的动作。这让站台上等车的人们都回身看着我俩。我一时有点懵了,真是搞不懂他,那么多人,他还跟我旁若无人地开玩笑。
六、 车上放着班得瑞的迷雾森林,音响效果很好。坐在车里,整个人像是飘在音乐的轻雾里,很放松很舒服。我坐在副驾驶上,脑袋歪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漂在音乐中等着红灯变绿。突然两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响,一睁眼旁边一辆出租车快速夹塞,蹿到了前面,贴在了小QQ屁股后面。 天啊!我怎么能在一个男人的车里那么沉醉音乐,那么放松呢?真是该死!我心里一惊,马上跳了起来。他被我的动静吓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东西忘在公司了?” “没,没事。我刚才好像失态了。”我挠了挠头,又低下了头。 “呵呵,没事。上了一天的班,也累的。要不我们绕道走吧,只是人稍微多一点,不过那里有好喝的粥。”他温和地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目光里满是温柔。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家也是自己熬粥。忙了一天,到了小屋真的是一动都不想动。屋子里除了蚊子和偶尔光顾的蜘蛛以及小强外也就我一个活物了。白天的疲惫和晚上的心累,让我觉得自己的小屋像是个闷罐头。我在那罐头里闷的时间长了,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变木了,笑点变低了。看着群里网友们并不滑稽搞笑的聊天记录,我会傻呆呆地笑很久,或者直接咧着嘴无声地笑,直到自己为什么笑都搞不清楚。一晚上以这样的方式被拉得很长很长。 车在下一个路口拐弯向城北的江边驶去。 吃什么饭对我来说好像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更关注吃饭的心情当然包括自己的以及对方的。我们在江边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小餐厅坐下,一个摆着宽大沙发的角落。远离那些拥挤的白领,拥挤的金领。 饭菜的香味淡淡的飘着,他就在对面。皮蛋粥和牛排饭安静地等在小方桌的两端,青菜香菇在中间。还没开吃他先开了口:“怎么,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一脸的疲惫?”他放下筷子,两只手抱成拳支着下巴。目光穿过镜片,安静而柔和地看着我。 “呵呵,有点。”我低头盯着我的皮蛋瘦肉粥,丁丁末末,白白绿绿。缓缓舀起浅浅半勺,吹了吹,送入嘴里。“挺香的。” “你又胃不舒服了?”他欠起半个身子,伸手捋了一下我额头的碎发。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一惊。我抬起头眼睛愣愣地盯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没有说话,眼睛里满是温柔与怜爱。他摸了摸我的头,又坐了回去。这一刻,他没再说什么,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迷茫、无助、无奈、疲惫和委屈一并泛上心湖,齐齐向我袭来。鼻子在泛酸,我不敢抬头,只管拨弄着粥。 餐厅的灯光不是很亮,音乐柔柔的似他的目光,让我无处可躲,又柔软舒服。就这样,谁都没有再说话,我低着头喝粥,他吃着他的套餐,不时停了筷子,给我夹一小夹子青菜或是一小片香菇。 放下勺子,我一抬头,他正微笑着看着我,“吃饱了吗?”我点点头。 “走吧,”他起身,“去江边走走吧。” 夏夜的江边散步的人不少。沿江的草地上上坐着拥着双双对对的男女。我在江边石栏杆上挨着石墩子侧身坐着,他则在石墩子那边坐下来。我们隔着石墩子却依然背对背。江面上的来风,清凉舒爽,让人忘记了都市的嘈杂和喧嚣。吹着江风,我闭着眼睛坐着,忽然感觉后脑勺有什么东西顶着,我一扭头,他却“哎呦”一声。 “你干嘛,用你的大脑袋顶着我的小脑瓜,还嫌我不够累啊!” “没有。我正仰着看柳树叶子呢!”路灯下,白天蔫了的柳叶在光影里看上去竟有了点精神。 “干嘛,你想给大柳树看病啊!”我抿着嘴,悄悄的。 “你这家伙!”他说着举起手在我的头顶上轻叩了两下。 他仰着脑袋,我低着头,吹吹江风,看看夜景。 “帮我捏捏肩吧。”我没过大脑从嘴巴里蹦出一句。隔了一小会儿,我自己还没醒神过来,他已经老实地站起身来帮我捏肩了。他的手用劲适度,两肩和胳膊上紧绷着的肌肉在渐渐放松。 “你还吃得那么少,其实你一点都不胖。”他说,“锁骨都那么明显地凸显着。”他说着手指在我的左锁骨处捻了捻。雪纺的连衣裙,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把他的手从我的肩上挪开。他犹豫,我用指甲尅了一下他的手背。 “啊!”他夸张地大声叫了起来。“哇!你下手太狠了吧,皮都破了!” “不会吧。”我一下慌了,赶紧转身拉他的手来验证。手背上并无其他,只是刚被指甲尅了的两个月牙。“没事吧?” “有事!下手那么狠啊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手背,“我要抗议!” “你想干嘛?剪了我的指甲吗?”我抿着嘴,没有笑出来。 “NO,我要看看尅我的指甲长什么样!”他像个孩子一样撅着嘴表示他的要求。我大方地把两只手掌摊在他眼底。他伸手接了我的右手掌,摸了摸尖尖的指甲又翻过面来看着手手心,沉默了一会儿,“这双手很辛苦,该歇歇了。”说着双手合十,把我的手夹在了他宽厚的手掌中贴在他的脸颊上。一股莫名的悲凉涌上心头,压得我难受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良久。 起身,我们各自走着。临江的堤岸上有一些长椅,没有路灯的那些长椅上成双成对搂着的,紧贴着的,甜甜蜜蜜。我用手指了指,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笑而不语。我笑笑说:“每次都是我看人家双双对对,今天有你在也算是冒充了一回。”我搞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一切都只在他的理解了。他伸手帮我理了理被江风吹乱了的长发,指尖试探着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没有拒绝,甚至很享受他的温柔以及享受身体微妙的变化。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江边凉爽的空气,希望月亮能把时光拉得长长。 “我们坐坐吧!”他说。 江边的栈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长椅,有一些刚好在路灯下,所以没人光顾。走累了,我们背靠背在有路灯的长椅上坐着。他说说西北黄土地,我说说江南烟雨村。有那么一刻,我的思绪开始了游离。那背靠着的男人是曾经令我痴迷的我的男人。给我怀抱给我幻想给我无限美好,也给了我刻骨的痛伤。那些美丽与痛伤虽然已经随着鞭炮和唢呐声隆重地埋葬在黄土坡下,可是它们总会在我失神时悄悄将我围绕。只怪他们都来自那一片黄土地,他是他,他是他,谁也不能代替谁。我暗自神游着,鼻子不禁泛酸了,说话的声音也开始走了形。他转过了身,“你怎么了!”“没怎么!”他拍了拍他自己的肩示意我。我没有拒绝,很听话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他摸了摸我的头,把手搭在了长椅背上。我像是一只飞累了的鸟,一时找不到归去的路,遇上了一个好心的树桩,靠在上面歇歇。 江水静静流逝,我闭着眼睛歪在他肩头,听风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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